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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着他,还是上江南那处好,江陵能有什么好的?又非省府治所,要不是出了个张居正,谁会记着那么个破地方。
郑国宪闭上眼,吩咐道:“回去同你媳妇好生说道,别叫她一个产妇娘替你担心。咱们收拾收拾,估摸着过些时日就得上路了。”
“这么快?!”郑国泰见父亲不再搭理自己,把自己缩到一边儿,想着武清伯和永年伯两个府高高的大红门,在马车的一摇一晃中睡了过去。
郑承宪睁开眼,看着做梦都笑着的儿子,无声地叹气。
郑国泰的这副模样,是郑承宪会答应女儿请求的原因。居于一隅,倒不如四处走走看看,兴许郑国泰会因此而长些见识,成熟起来。将他独自一个放出去,却是又怕他染上恶习回来。此行有自己盯着,当是无碍的。
只盼着儿子真能经此一遭长大便是了。
想起宫中的女儿,郑承宪又是心酸,深觉对不起亡妻。而今唯有替女儿办好了差事,才是正经的。
郑梦境送走了父兄,见天色已晚,独自用过晚膳后,就令人上乾清宫,将《帝鉴图说》拿来。
这书便是张居正在百忙之中,抽空亲自替幼年的朱翊钧撰写的课本。
郑梦境翻着《帝鉴图说》,望着上面的画,莞尔一笑。张先生的画可真够差的,难怪三郎都能同自己吹嘘他的画艺如何了得。有这位在前头顶着,朱翊钧哪里能不好。
还没翻几页,刘带金便进来禀报,“娘娘,陛下正在过来的路上。还请娘娘梳洗。”
郑梦境将书摊平了放在几桌上,拿镇纸压住,叮嘱宫人不许动,方去洗漱。
第8章
朱翊钧是临时起意要过来的,原是打算在宫里替张居正守夜。师恩如父恩,从成为太子到现在掌权的十几年时间,张居正与他的相处时间甚至比他的生父隆庆帝还要久。
但不知为何,朱翊钧就是特别想见郑梦境。也许是乾清宫的空旷让人有些孤独。又也许,只是因为想见郑梦境。
宫中不乏知书识墨的女子,比起她们,郑梦境并非翘楚。论起唱《西厢》,郑梦境亦不如伶人的歌喉婉转。就连姿容,也不称不上是最好的。但朱翊钧就是喜欢她,打心眼里的依恋。
在朱翊钧都未曾意识到自己当前脆弱的时候,他只想让郑梦境在自己身边陪伴。让对方所散发出来的,能令自己舒服的气息环绕在自己的周围。哪怕只是坐着不说话,都是好的。
朱翊钧到翊坤宫的时候,郑梦境还在焚香沐浴,并不见人。他心里觉得有些空空的,只有鼻端隐隐的香气让他意识到在不久之前,佳人还在此处逗留过。
殿内的清远香还未散去,朱翊钧识得这香,是郑梦境看书时爱点的。香方简单易得,极寻常的香。桌上一盏烛灯,烛火静幽幽地随风微微摆动,正中间一本书摊着。大约是怕忘己看到哪儿,所以特地用镇纸压了。
朱翊钧有些好奇是什么书,信步走去,只见桌上摆着两本书。一本巴掌大小的书是合着的,乃是《婉约词集》,泛黄的封皮上写着郑门张氏。朱翊钧知道这是郑梦境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平日里她最是爱惜。又将视线转到正中打开的那本,上头一副谏鼓谤木的画儿让他怔住了。
郑梦境洗浴出来,披了件白色纱衣,身上还带着些水汽。她从刘带金的手里抽过手巾,自己擦着半干的头发,见朱翊钧正在桌前看着《帝鉴图说》发呆。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朱翊钧的身旁。
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叫朱翊钧回过神,他吸了吸鼻子,状若无事地转过来。还不待说些什么,便觉得自己撞进了郑梦境的一双盈盈水眸之中,好似不用自己说话,对方便能全懂。
两人对视了许久,郑梦境先收回了目光,她放下手巾,默不作声地将书合上。朱翊钧有些舍不得,却又觉得不想再看见这叫他心酸之物,便把头扭到一边去,抿着嘴不说话。
“那日恭妃娘娘晋封,奴家与王夫人在景阳宫见了面。听她提起张先生曾为陛下修撰此书。今日好奇,便差人去取来看。”郑梦境的眼眶有些红,但脸上仍旧带着极淡的笑,“陛下不会恼我吧?”
朱翊钧的心像被人打了一拳,不知是因为郑梦境的强自欢颜,还是因为她提到了王氏。他想起郑梦境的生母,是在万历五年时过世的。
卿失慈母,吾失良师。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还有谁能比郑梦境更明白自己呢。
朱翊钧心头的涩意渐渐消寂下去,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将眼角沁出的泪花眨去,轻轻地笑了,“怎么会,小梦想看只管叫人去拿。”想起恩师的音容,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看,便看就是了。”
大概此时,也只有这个女子会同自己一起缅怀先生了。
“陛下没生气就好。”郑梦境绝口不提欲让父兄辞官去做皇商之事,“夜深露重,陛下早些歇息吧。明儿还有朝会。”
“嗯,嗯,小梦说得对,朕是觉得困了。”朱翊钧掩饰般地打了一个哈欠,“咱们歇下吧。”
二人和衣躺下。殿内的滴漏声和外头的蝉鸣,令本没有什么睡意的朱翊钧,渐渐睡沉了。
郑梦境躺在床上,听见朱翊钧的呼吸声变重之后,睁开了眼。她把身子从偎在自己怀里,同个八爪鱼一样搂着自己的朱翊钧慢慢抽出来,下了床,随手取了件粉色百蝶穿花披风披在身上,踩着软鞋轻手轻脚地出了殿。
边上的茶房里,值夜的宫人都在假寐歇息。听见开门声后,他们立刻惊醒。在见到本该在内殿就寝的郑梦境出现在门口,不由面面相觑。
郑梦境挥挥手,让跪了一地的宫人们都起来。“本宫有话要同冯大伴讲,你们都去耳房坐一会儿吧。”还不忘叮嘱,“动作小些,别惊扰了圣上。”
宫人们如数退出。冯保在炉边微微弓着身子站着,两只手拢在袖子里,面上看不出喜怒。
“大伴。”郑梦境并没有行半礼,而是在冯保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张先生走了。”
冯保垂眼,仿佛在打瞌睡。郑梦境以为对方已经睡过去的时候,才听到他沙哑着嗓子道:“咱家在外朝中唯一的好友撒手归西了,而咱家连去他府上上香的机会都没有。”
郑梦境静静地看着冯保,没有张居正,冯保亦能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但未必能做得了那么久。如今张居正驾鹤西归,对冯保的影响不仅仅是心理上的。
“大伴怕不怕?”郑梦境轻声道,“大伴扪心自问,自己比之李芳如何?比之陈洪、孟冲又如何?比之刘瑾呢?”
郑梦境的一连串问题,终于让冯保平静无波的脸上有了变化。他略抬了抬眼皮子,仔细端详着对面这位在这宫中看似平淡无奇的宫妃。
“淑嫔娘娘,容咱家多一句嘴。”冯保淡淡道,“娘娘多虑了,也说得太多了。在这宫里,话多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郑梦境低头慢慢地理着披风上的衣褶,似并不将冯保的警告放在心上。“陛下是什么性子,大伴比本宫更了解,本宫自不必多言。大伴身居内廷高位多年,经的见的,比刚入宫的本宫多得多。只有些事,本宫怕大伴因悲伤过度,一时忘了。”
冯保耷拉着眼皮子,只回了一句,“陛下是厚德念情之人。”
“的确,否则本宫怎会圣眷加身。”郑梦境站起来,走到茶房门口,在离开之前侧头扔下一句,“还请大伴日后留心江西、云南、山东、山西四道监察御史。”
冯保身子一凛,据他所知郑梦境不过是大兴的农户女,入宫不过几月,怎会对外朝如此熟识。他的声音一改先前的慵懒,变得尖利了起来,“娘娘。后宫不得干政!”
郑梦境并未再说话,脚步不停地离开了茶房,只留下一个背影,让冯保去揣测。
回到内殿,郑梦境躺回床上,将自己复又塞进了朱翊钧的怀里。大约是动作大了些,将朱翊钧给吵醒了,他半梦半醒地嘟囔:“小梦没睡着?”
郑梦境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柔声道:“陛下压着奴家的手了,都麻了。”
朱翊钧换了个姿势,将人往怀里搂的更紧。“睡吧。”
郑梦境把头靠在朱翊钧的肩头,安心地闭上眼。
第二日醒来时,身侧是冷的,朱翊钧早就被冯保催着起来去上朝了。郑梦境在刘带金的服侍下洗漱完了就上两宫太后那处去请安。回来时,经过乾清宫门口,见几个小太监抱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