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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怎么来的,朱翊钧心里很清楚,要不是想起史宾与中宫的陈年旧事,自己根本就不会叫愤怒给蒙蔽了眼睛。事后冷静了,再想想,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荒谬。宫中从未传出过郑氏与史宾过往甚密的不堪之言,二人也一直循规蹈矩,所谓的私情,所谓的暧昧,悉数全都是自己胡乱的猜忌。
自己已经伤害了小梦一次,绝不想再伤害她第二次。
朱常溆知道得不到父亲的支持,可为了将母亲的命给救回来,心下一横,“请问众位太医,李御医,照现在下去,母后……还能撑多久?”
医者彼此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娘娘原本身子就差,至多……一个时辰。”血并非无穷无尽,继续照现在这样子下去,便是孩子闷死在腹中,母体也血尽而亡。
“倘若……施以针灸呢?”朱常溆又赶紧加了一句,“所有能用的法子,全都用上呢?母后能……能不能、能不能……”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前世失去母亲时,他束手无策,这一回,便是拼尽了全力也要将人给留住。
朱常溆不信,老天爷让他与母亲重生一遭,绝不是为了在这一刻将母亲的性命给收回去的。
母亲还未曾见过义学馆建成,还没能见到大胜归来的洵儿,还没能与自己一同看见大明朝躲过几十年的灭国之运。
母亲绝不能就这么没了。绝对不能。
李建元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与几位太医商讨一番后,站出来道:“若是依着殿下说的,什么法子都愿意用,许有一线生机。”
“那就是能活下来?”朱常溆等李建元点头后,二话不说,当即跪在朱翊钧的面前。
朱翊钧撇开头,虽然儿子没说,可在场的所有人谁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自己绝不能答应,绝……不能……
这、这于礼法不合啊!
心里虽这般想,可朱翊钧一万个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偏有这般多的礼法,这么多的教条?这些东西悉数加在自己身上,现在竟连最心爱的女子也救不得。
朱翊钧早就想好了,等郑梦境平安生产之后,他就带着小梦出宫一回。先前那次出宫去看陵墓,小梦因孕不能成行。这么多年来,一直也没有机会,边趁着皇嗣出生的新禧,出一回宫,带她去看看以后与自己长伴的地方。
他甚至想好了,一路都慢悠悠地走,也不贪快,小梦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便是想回大兴都行。政事就全交给太子,自己无事一身轻,正好全心全意地陪着小梦。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呆在她身边就好。
朱翊钧自脑海中那些欢声笑语里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面前跪着的不止朱常溆,还有一个朱常治。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抬高了小脸,脸上的泪痕叫风吹得干干的,一道一道的。
恍惚间,朱翊钧意识到了一件事,若是此时此刻他不点头,就意味着往后,他的孩子们就再没有母亲了。
而今宫中所有的孩子,全是小梦生的。每一个出生的时候,都那么闹腾,那么不安生。
现在这个也是。
一直留在屏风后头的朱轩姝见父亲久久不说话,不由出声急道:“莫非父皇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母后死不成?!”
女子尖利的声音刺痛了朱翊钧的耳朵。
不!他一点也不想小梦死。
“太医……听令。”朱翊钧仰起头,将眼中涌出的泪再倒灌回去,发酸发涩的鼻头让他说话声音听起来都怪怪的,“治好皇后,无论,用什么法子。朕要皇后平安无事。”
李建元上前一步,有些事不得不提前问清楚,“陛下的意思是要保皇后?那皇嗣呢?”
朱翊钧咬着牙,一字一顿,“保皇后,一切都以皇后为重。”
必要的时候……若是牺牲了皇嗣,也在所不惜。
“草民领命。”李建元朝着朱翊钧一拱手,而后领着太医就往产房里头冲。
房中女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男人怎得进产房来了?!”
“快些出去!”
“不许靠近帐子,不许靠近娘娘!”
朱翊钧站在屋子外头,没跟着进去。
朱常溆从地上爬起来,没顾上掸身上的灰尘,上去牵住了父亲的手。
“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朱翊钧哽咽地道,“那回也是朕的不是,喝醉了酒,累你母后早产,生下你。你母后一直担心,怕你怪她。”
他拿了手遮住自己的泪眼,“这回也是,也是朕。”
“我从未怪过母后。”朱常溆在手上用了几分力,“没有母后,溆儿就不是现在的溆儿。”
朱翊钧勉强扯了扯嘴角,“小梦生的孩子,个个都是好的。你还不知道吧?洵儿投奔沈阳明军,与女真交锋了几回,已是个小小的武官了。”
提起朱常洵,朱常溆的心中又是难过。亲生的儿子,为着自己远离身边,再难有相见之日。母后,你有没有因此事而怪过我?
朱翊钧摸了摸儿子的头,将另一侧朱常治也搂过来,一并靠在自己身上。“你们的母后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嗯。”
朱常溆不信这个邪,自己的命绝不会那么硬。母亲一定能够活下来的,一定可以的。
日头一点点从东边,转到了西边。翊坤宫中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吃饭,也不知此时已是什么时候了。
都人端出来的铜盆,渐渐地,已是少了红色的痕迹。这证明里头的诊治起了效果,起码,将这吓人的血给止住了。
月儿悄悄上了枝头,郑梦境的轻微的呼痛声开始响起。逐渐盖过了鸟儿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婴孩一声啼哭划破了静谧的月夜。
每一个人的心都松了,旋即又提了起来。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屋门,一眨都不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建元边擦着头上的汗,边走出来。他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生了一位小皇女。”
朱常治捅了捅朱轩姝,“恭喜皇姐,多了一位皇妹,往后宫里可再不是我们男孩儿的天下啦。”
朱轩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无论是皇妹,还是皇弟,于我都是一般的疼。”
朱常溆忙问道:“母后呢?母后如何了?”
朱翊钧没敢问,怕听到的是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母子均安,不过娘娘生产力竭,已是睡熟了。太医正在里头琢磨着方子,之后得好好给娘娘补一补身子了。”李建元犹豫了一下,朝朱翊钧施礼,“陛下,有一事,还望陛下勿怪。”
“可是针灸之法?无妨,朕恕你们……”听说郑梦境平安无事,朱翊钧心中悬着的大石就放下了。只要人活着,其他都是虚的。他觉得自己……这点雅量还是有的,本就是他点的头,太医才会进去诊治的,不该怪他们。
李建元却摇头,“非也。”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陛下,娘娘此番生产太过伤身,往后恐再难生育。”
说出这句话前,李建元在产房里给自己鼓了很久的劲。不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医者之职。说了,恐怕日后皇后会在后宫之中如履薄冰。后宫女子的存在,本就是为皇室开枝散叶,一个无法生育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建元觉得自己不用多想都能知道。
“是……这样吗?皇后伤了身子?”朱翊钧的声音很轻,很轻,语气特别温柔,而又悲哀,“往后,若是好好调养着,可会对寿数无碍?”
他再也无法忍受身边重视的人先自己一步离开。只要小梦能喜乐安康,便是不再生育,亦是无妨。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好太子,一个好女儿,一个开心果,一个机灵鬼。
还有一个远在天边的骁勇大将。再没有什么不足的了。
哦,今日还添了一个,不知道会是什么性子。万万别长得像自己才好,得像她的母亲,日后必是个小美人。性子也别像了自己,急躁、多疑,女子多疑容易嫉妒,往后不容易讨人喜欢。
李建元微有诧意,没想到天子担心的并非皇嗣,而是中宫的寿数。“这倒是无妨,不过往后必须得小心仔细,日常起居都得仔细精心。”
朱翊钧点点头,“好,好好。”宫里有的是人,往后自己再给翊坤宫多加派些人过来伺候,“赏,李御医,太医,都赏。”身上的力道一松,他就觉得腹中鼓声雷鸣。
“你们几个也都饿了一天了,正是长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