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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溆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太子弟弟要紧,我不难受。”他眼珠子动了动,见朱常治一直在后头撑着朱常洵,不让他倒下露出端倪,心下安了不少。“昨夜几个手足为着我,一直担心着没睡,所以才气色差。母妃莫要怪他们,是我自己胡乱跑出去,惹的祸。”
郑梦境见他说话都有几分吃力,哪里还顾得上责怪。“我让太监进来扶你上车。要回京了。”
“好。”朱常溆在母亲的帮助下慢慢起身,“让洵儿他们同我一车吧。我现在心里慌得很,一眼见不着,就怕。”
病了的人总是特别想与血脉至亲呆在一块儿。郑梦境自然允了,“我到时候还得在另一车看着太子同荣昌。有姝儿他们陪着你,我也放心。”当下悉数安排妥当,“我还得回去照看着太子,这里就交给姝儿了。”
朱轩姝忙应道:“姝儿明白了,母妃仔细自己的身子,莫要再添一个病患才是。”她的眼神虚虚地晃了一圈,“太子……还好吗?”
郑梦境摇摇头,“不大好。但太医说了,宫里是有药的,只要快些进京就行了。你大皇姐昨夜哭醒了又晕过去,醒过来又哭。我真是怕她眼睛都叫哭瞎了,偏还劝不住。”顿了顿,又道,“荣昌昨夜晕了后,叫太医诊出怀了身子。”
怀孕是好事,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人连句恭喜的话也说不出来。又因朱常汐出事,所以累得朱轩媖胎位不稳。
郑梦境心里有数,太医提起朱常汐的病情时,还是有所保留的。朱常汐本身的底子并不好,娘胎里带出来的。中宫的身子弱,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打小就是病歪歪的,好不容易长成,也并不爱武艺骑射。这几年小病小痛就没断过,一年到头便有十二个月是在喝药的,比不上朱常洵和朱常治。
如今只担心朱常汐撑不到回宫,直接死在了路上。郑梦境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同皇后说这事。好好一个人出来,结果回去了却是一具尸体。
朱轩姝见朱常洵有些立不住了,忙赶着郑梦境出去。“母妃赶紧去那头忙吧,这里全有我看着呢。”她亲扶了郑梦境出去,立在门口见她并不回转,才疾步进去。
朱常洵已经歪在了朱常治的怀里,软绵绵的一团,根本立不稳。
朱轩姝急得跺脚,“这下可怎生是好?等会儿还得上车呢,外头全是人,总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洵儿本就因太子中毒而受人瞩目,若是此时露出些什么来,必会招人非议的!”
朱常洵就着弟弟的手,喝下一大碗浓茶——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毒,遇荼而解之,浓茶能解一部分毒性。“无妨,我歇一歇就行了。”
“你可一定得撑住啊。等到了车上,你想怎么歪着都行。”朱轩姝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秋狝所选之地离宫里并不远,快马走上半日也就到了。
唯一可虑的是,等到了宫里,如何将太子用的药给弄到手。
朱轩姝取了自己用的脂粉,给朱常洵稍稍抹了点,“治儿你来瞧瞧,现在看上去可好些了不曾?”
朱常治细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比不用好多了。”
“殿下,该上车了。”帐外都人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朱轩姝示意弟弟将朱常洵扶起来,看他步履虚浮的模样,还是担心。“真个儿不要紧吗?”
朱常洵稳了稳身形,甩了下头。“没事。”他努力地挺直了腰板,睁开半合的眼睛。朱常治慢慢松开手,看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我们也快些。”朱常溆也下了床,“治儿过来扶我一把。洵儿撑不了多久,我们要快点下车才行。”
朱轩姝打头,朱常治扶着朱常溆随后跟上。他们出来的时候,见朱常洵已经在车边立好了,面色虽瞧着还好,但仔细去看就发现他双腿不自觉地微微抖着,腰部借着宽大的袍子遮掩,倚在车辕上。
“快。”朱常溆催促道。
兴许是朱常洵掩饰的好,又也许是因有朱常溆,反衬出朱常洵的体健,竟无人看出毛病来。
车上的门一合上,方才还正襟危坐的朱常洵立刻就从车壁上滑倒下来。
“药呢,还有没有?”朱常溆急道,“再给洵儿用上。”他起来的时候有些猛,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儿才复原。
朱常治为难道:“昨日都已是用完了。”
朱常溆想了许久,道:“叫太医来,就说……我撑不住了,来瞧瞧。”
“那洵儿会不会给看穿了?”朱轩姝急道,“还是向昨天那般,去拿药过来就好,人就别来了。”
朱常溆摇摇头,“昨日就拿了那般多的药,哪里一晚上就用完了?太医也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他推了推朱常治,“去唤太医来。”
朱常治撩开帘子,见车马飞奔不好下车,只得退了回来。“现下里怕是找不到人过来,都赶着回宫呢。”他望着朱常洵,“四皇兄且熬一熬吧。”
“放心,我且撑得住。”朱常洵咬牙尽量坐直了,扯出个笑来,“是我自作自受,倒累得你们这般担心。”
朱轩姝捶了他一拳,泪眼朦胧地望着弟弟,“你知道便好。往后莫要再鲁莽行事了。还说要去同北夷打仗呢。你道北夷都蠢的?”
朱常洵笑中带了几分得意,“我早就想好了,不会的,不会叫人破局的。”他喘了口气,“父皇、母妃定信我,不会怀疑是我下的手。大皇兄从来都喜欢与我对换了箭矢去用,这一点等到了京城,父皇叫来蒋千户一问便知。蒋千户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说破罢了。”
“那你可曾想到自己会中毒。”朱常溆冷不丁地反驳,“你中了毒,还与太子一样,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为何我中毒就不会是大皇兄下的手呢?为了嫁祸我,洗清自己,有何不可,反正他已经对太子下了手。多害一个兄弟也不多。”朱常洵狡黠一笑,“当日我便是看准了他抽出的那根箭是我提前放进去的,若非老天助我,又岂能让我得逞。”
“皇姐、皇兄、皇弟,这是天命。老天爷注定的。”朱常洵右手高举,指向天空。话音刚落,就咳得厉害。
朱轩姝替他抚着背,“我倒宁愿没有这份天意,好叫我的弟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朱常洵倒进她的怀里,“皇姐且安心,我命硬得很,死不了。先回叫白莲教的匪贼捉了去,我不也平安回来了吗?我呀,命大。”
“就你这犟脾气,迟早死在这上头信不信!”朱轩姝气不打一处来,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方松了手又心疼地揉起来。
马车行地飞快,但因车多人多,辎重也多,所以是到了夜里头才回到宫里的。
郑梦境忙着将朱轩媖送回咸福宫,只派了刘带金随朱轩姝他们一同回翊坤宫去。
大家都是匆忙忙的,灯也点得不够多。几个皇子各自上了提前在宫门等着的肩舆,回了翊坤宫。刘带金走在最前头,步下飞快。
朱常洵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翊坤宫必定灯火通明,能将自己给照得无处可逃。只要过了这晚,明日就能有药了,再撑一撑。
朱轩姝也怕这一点,所以在院子里就让几个弟弟各自回屋了。再与朱常治擦肩而过的时候,彼此对了个眼神,朱常治会意地点头,脚下一转去找了朱常洵。
“今夜我要同四皇兄一道睡,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们纷纷退出屋子。
朱常治眼疾手快地将往后倒的朱常洵抱住,“要不然,我先去找了李建元,让他入宫一趟?他还算是我们的人,又是菩萨心肠,嘴也够严,不会乱传的。”
朱常洵摆摆手,“你且等着看,今夜父皇就会将他叫进宫来。你贸然让人去找,太打眼了。”
朱常治急道:“不独你一个,二皇兄也还伤着呢!”
“那你去问问他,按着他的性子,必会同意我的说法。你先等等看,李建元今夜必会入宫来。”朱常洵说完就好似失了全身的力气,滑倒在地上。
朱常治拿他没法子,拍了几下发现人也没醒过来,赶紧将他搬上床。也不敢去外头寻人,担心引起旁人的注意。
比起翊坤宫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慈庆宫里已是乱作了一团。
王喜姐自宫门起边一路哭,此时已哭晕在朱常汐身前不知多少回。
“药呢!怎么还没取来!”朱翊钧又急又气,火地不行,直冲着内监们发怒。
田义躬身道:“已是去取药了。”又道,“陛下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