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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松子举起左臂格挡,“嘶”地一声响,剑芒割肉断骨,几乎将他整条上臂斩下,但也仅是几乎而已。血雾喷薄而出,短剑也被锁伤口处,嗡嗡颤鸣,却又动弹不得。
完全无视身上的伤残,南松子瞪大眼睛,湖面上几个人影一一印他眼底,又被他牢牢刻神魂之。然后他嘿嘿笑,笑声,两个女修同时飞退。
“嘭”声闷响,南松子的肉身爆成一团碎末,血雾肉糜碎骨四面飞溅,周边的红雾瞬间又给染深一层,这还不算,先前红雾飞动的虚淡的影子,便从这片血肉之花内蜂拥出来,挟着浓重的心魔煞气,朝湖面上的所有人动了冲击。
慕容轻烟不一言,回身便飞向另一侧梦微和余慈所,紫衣女修则是哼一声,手指身前虚划几道,那些扑上来的虚淡影子,便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环绕周围团团打转,后干脆自相扑杀吞食,乱成一团。
不过,这么一耽搁,便见得漫天红雾上卷,化为一道黯淡的虹光,朝着南方天际掠去。
“神魂脱窍?”
紫衣女修冷笑起来:“真以为没了肉身,那‘一梦归’沾染不上了?”
不提她这里嘲弄,那边慕容轻烟那些虚无影子杀到之前,护了梦微和余慈身边。没有了南松子操控,这些阴煞之物虽然凶厉,却不是太难对付,很快就被扑杀干净。
梦微刚刚被“诛神刺”击,已是受了极重的伤,外表却是不显,见慕容轻烟回护,轻声感谢,但也不是特别形之于色的那种。她心里,朋友互帮互助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无需大惊小怪。
慕容轻烟冲她点点头,目光移向另一侧,那里,余慈仍只是冒出一个脑袋,盯着前面紫衣人影呆。
这背影他已经盯了很久,没有现与记忆任何一处相似的地方。
可是,她刚刚自称什么?
赤阴?
慕容轻烟也没多想,只以为这年轻人尚未从那边局面回神,笑着伸出手去:“这位师弟,可还好么?”
余慈还有些恍惚,也伸手让她扯着跳出水来,同时本能地为自己加了一道神行符,凭着符法轻举之力,站水面上。
“好流畅的符法。”
慕容轻烟轻赞一声,松开了手,余慈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手上残余的柔腻触感。他怔了怔,却听梦微轻声道:
“南松子那边……”
“若他以为舍了肉身,就能逃过‘一梦归’药力,那他注定要绝望了。”
慕容轻烟淡淡一句,不再多说,看起来,她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不过很快,她明丽无双的脸上,便显露笑容:“来,梦师妹,我为你引荐一位朋友,说起来,如今你们也做了近邻……”
“何须引荐!是离尘宗戒律部的‘无瑕剑’梦微,久仰大名。”
紫衣女修的声音越过湖面,余音铿锵:“我乃绝壁城玄阴教上师赤阴,托栖于贵宗治下,将来还要仰仗鼻息,这里先行见过。”
话是这么说,可踏水而来的女修,神情平淡,甚至于疏离,又哪有半点儿仰人鼻息的意思?
而这边,就是一向守道知礼的梦微,神色也略显淡漠,只是维持着礼节,道了声:“赤阴上师。”
慕容轻烟见她二人模样,略有些奇怪,但随即便明白过来,轻拍额头:“是我考虑不周,你们两家近年有些不睦!”
她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做出拍额头的动作,竟出奇地好看,略带着懊恼且又无奈的情绪很恰当地传导出来,便是一旁心事极重的余慈,也瞥去一眼,暗赞这女人很懂得缓和气氛。
不过,接着他的注意力又转回去。
他看到了,漫步走来的紫衣女修周身,光线正反常地扭曲。人们眼前一花,紫衣女修的影像便淡去了,从走出一位身姿显高挑,凤目长眉的陌生女子,可那气息,却与紫衣女修无异。
“罗刹幻法,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慕容轻烟的赞声,这一点,便是梦微也要承认的。
余慈则死死抿住嘴唇,心只有一个念头:
久违了,赤阴女仙!
第108章多面
第108章多面
毫无疑问,赤阴女仙是一位绝代佳人。
有人嫌她面目轮廓太过硬朗,那他决难以想象赤阴小憩时容颜柔化的娴静;也有人说她神态像剑般咄咄逼人,那他必然从未见识过赤阴醉酒时的憨态;还有人对她的冷傲不以为然,那他肯定没有见过赤阴开心时前仰后合的恣意痛快。
太熟悉了!
相处五年,随侍左右。余慈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回想起赤阴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然后综合成为一幅极其完美的图景,作为所谓“美丽”的标尺,刻心。
那确确实实就是烙他心里的,难以褪去的印痕。也许暂时被埋下,但只要吹去上面那层浮尘,所有的一切,便又都清晰起来。
可就是这样的佳人,留给余慈的终印象,却是阴暗冷厉,如吹阴风,如入鬼狱。
赤阴是美丽的,但又是喜怒无常的。她性子骄傲而自我,完全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也许上一刻她还和你言笑晏晏,但紧接着,就是雷霆之怒,让你生死两难。
关键的是,赤阴的本性是嗜血的。她会想着办法折磨那些惹怒她的人。
余慈便记得很清楚,他十岁那年,有一个近侍惹了赤阴怒,女修便玩出了花样,手不摇足不动,甚至不见调运真煞,只数丈外平淡说话,口呼“要左足”,那弟子左足便断,口呼“要右眼”,弟子右眼便碎,十余句下来,弟子五官、骨胳已无半点儿完好处,皮肉及五脏腑却丝毫不损,如此惨呼七日才死去。此般情形深刻余慈心底,至今忆起,犹眼前。
双仙教五年,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便是余慈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次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察颜观色、赔着小心,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往事不堪回。
余慈深吸口气,将那些记忆再掩埋。但现,这南霜湖上,这独特的氛围下,他却有一个问题,乃至于一个冲动:
要不要上去,把身份挑明了?
他盯着赤阴,只是赤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赤阴依然是当年的模样,美丽而骄傲,她显然是不会意一旁修为低微的年青道士的,便是她注意了,也不会从这道士身上联想到十二年前,那个大火冲天的夜晚,失踪不见的近侍。
她甚至懒得往余慈身上扫一眼,走至近前,将手一样东西甩向慕容轻烟:
“喏,这是大洞真符,南松子终究没敢把它卷走,倒是其余的物件,没留下半点儿。”
慕容轻烟接过宝符,轻轻道了声谢,再看向赤阴,却问了另一件事:“陶师叔何?”
“山那边……”
赤阴将详细地点告知,末了冷笑一声:“为你清理了门户,非但没有感谢,说不定还要招埋怨,真是何苦来由。”
慕容轻烟摇头一笑,并不多言。
赤阴也不再多说,目光又朝梦微那里瞥了一眼,道:“我的车驾便十里外,你是和我去绝壁城,还是……”
“之前说好了要离尘宗盘桓几日。说起来,我还有四明宗甘师叔的一封信,要捎给于舟道长呢。”
这就是拒绝了。赤阴自然不会再劝,轻描淡写地道了句“随你”,甚至懒得订后会之期,也不招呼,身形飞动,转眼不见踪影。
余慈的视线随着她移动,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也没有收回来,盯着夜空,久久不动,他终究没有做出傻事:
便像是一只蚂蚁,走到巨人面前,愤怒地咆哮:
“喂,大块头,你刚刚绊了我一跤!”
巨人要么就是没听到,但若是听到了,只会是冷漠地再踏一脚下去!
余慈深深吸气,他忽然觉得心脏跳得非常厉害。有一种紧迫感、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揪住他,慢慢地勒住他的脖子。
“余师兄,余师兄!”
大清早的,院子里面宝光的叫声很恼人,余慈昨晚研究符书到很晚,此时不过刚睡了一个时辰。不过,宝光和他熟惯了,才不管他怎样,穿门过户,一路直达他的卧室。
“余师兄,不要睡了。慕容师姐专程到观辞行来了,还向师傅问起你呢!”
“唔?”
余慈眼睛睁开,“慕容师姐”这个称呼,一下子把他的思维揪起来。
如今已经是南霜湖一战后的第二十天了,然而当时湖上生的事情依然历历目,便是想忘记都不成慕容轻烟、南容子、梦微,当然,还有重要的赤阴女仙,这些人的形象,几天来一有空闲,便走马灯般他脑打转。
那日战后,南松子神魂脱窍,远遁无踪,按照常理,南松子现应该做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肉身夺舍,保护神魂不灭。而以南松子还丹上阶修为,精气神早已盘结一处,七还返,凝成上品的金液还丹,神魂坚固,便是肉身粉碎,也能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