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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行云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公子?”
李恪昭凉凉轻哼,指尖使力一弹,它便快速滑向岁行云面前。
岁行云心肝颤颤将那佩玉接稳,不太确定地望向他:“公子,您这是要我做什么?”
这枚佩玉平常从不见他戴的。
刻着李氏祖徽图腾,小心收藏,多半意味着凭它可动用缙六公子名下的一切。
府库。十二卫。西院三十余人。飞星及他手下暗探眼线。及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无咎”。大概还有些许尚未浮出水面的暗中力量。
这怕是目前李恪昭手中全部的筹码了。
他就这么将自己全部的筹码丢给她,却什么也不说,意欲何为?
李恪昭不满地白她一眼,神色疲倦地起身,忍了个呵欠,举步就走。
满头雾水的岁行云握紧那枚佩玉,惴惴不安地追出去,边走边小声道:“公子,您还没说要我做什么呢。”
“我方才不是看你好半晌?伙伴间的默契呢?尽在不言中呢?”李恪昭脚不停步,眼角余光懒散斜睨她。
“我能看懂飞星眼神,是因我俩说的只是小事啊!”岁行云被噎得哽了哽,急急跟了数步。
李恪昭冷声哼笑:“我所欲言亦是小事,你却没懂我眼神。”
几个月相处下来,岁行云多少算是摸着这位公子的脉了。
大多时候都是个严谨从容、谋定后动的可靠主事者,却会时不时地暗着皮一下。最大乐趣就是看别人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能将他如何。
每每得逞,他便神情冷淡,心中窃喜,活似个欠揍的熊孩子。
而熊孩子作妖,多半是为引人来哄。
岁行云深吸一口气,立时宛如狗腿成精:“那不能够。但凡关乎公子,绝无小事!况且您在我心中先是主君,然后才是伙伴!您智慧超绝、运筹帷幄,眼神之中过多深邃奥义,绝非旁人轻易就能窥破玄机的。飞星哪能跟您比?”
果然,李恪昭的脚步放缓,唇角微弯。
“所以,您给我这个,是有何吩咐?”岁行云看准时机,小心亮出手中佩玉,再次确认。
李恪昭总算恢复如常,利落沉声:“我离开那三日,府中大小事务有飞星与十二卫分担,不需你过多分神,只需顾好西院事务。但若遇非常之事,由你见机决断。”
明白了责任之沉,岁行云郑重点头:“请公子放心,我定全力以赴。”
她到底是上辈子在尸山血海中滚过的人,若真遇非常之事,虽不敢说必定处置得万无一失,却不至毫无章法。
定不辜负这份信任,好好替他守稳三日。
说话间已到回廊尽头,举目都能望见主院拱门了。
“公子,”岁行云止步,轻声道,“虽只三日,也未必真有大发生。可您当真信得过我?”
“嗯。”
一个毫不迟疑的沉沉单音,无任何解释与说明,这就是王者与常人不同的胆识魄力。
岁行云心中无端泛起滚烫涟漪。似热血沸腾,又仿佛掺杂了别样微悸。
李恪昭淡淡勾了唇角,默然睨她片刻,倏地在她头顶轻拍一记。
“记住,沉迷美色必遭灾殃,沉迷娇软小郎君也无好下场。”
直到回了自己南院的寝房,岁行云坐在床沿边愣怔半晌,才想起半个月前书房里那两颗果子。
一闭眼,先时李恪昭在夕阳下前行的模样就清晰到纤毫毕现。
初夏的暮光里,身着竹青锦袍的修长背影莹有光华,每一步都脚踏实地,沉默而坚定。
仿佛明知前路艰险,甚或有千万人阻挡,也会不偏不倚地走下去。
心有定见,锐勇迫人,冷肃刚硬,无畏无惧。
那绝非岁行云偏爱的温柔娇软小郎君模样。
此刻却莫名如一个扰人的梦魇,无声无息捆缚了她慌乱无措的心魂。
直到容茵捧着衣衫入内,请她更衣后用饭,她才猛地睁眼。
若无其事接过容茵手中衣衫来换,心中却暗自腹诽:呸!你当初还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呢,拍我头算怎么回事?
而她此刻滚烫的面颊,与胡乱蹦跶的繁杂心音,又算怎么回事?
第35章
五月初一; 李恪昭启程随蔡王一行往仪梁城外西山大营; 叶冉随护。
岁行云并未相送; 天不亮就进了西院。毕竟叶冉不在; 西院事务需由她补位担当; 要忙的事不少。
且她这两日有了隐秘烦乱的心事,并未想好该如何面对李恪昭; 能躲就躲了。
从岁行云以一人之力将九人回雁阵挑得七零八落后,在西院的威望自是扶摇直上。
加之她的性子比叶冉易好说话,众人难免更亲近她些,由她临时接管西院事务可谓毫无阻碍。
风平浪静地训练大半日; 到了申时; 阴沉的天空忽然飘起雨丝。
大家本不为所动; 可几阵大风过后,那雨瞬成倾盆之势,岁行云便叫了停,领众人在四围廊下躲雨。
偷得这片刻闲散; 大家趁机围拢在岁行云近旁; 问些各自在训练中遭遇的细小困惑。
都不是什么深奥难题; 但他们未经教化; 也谈不上见识,有些事叶冉早已反复提点数回; 他们依然没能真正透彻。
平日怕叶冉发火; 便只能憋着; 今日正好在岁行云面前畅所欲言了。
岁行云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 双手撑在膝头,认真聆听他们的困惑,再一一作答。
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关于训练的疑问已不多,渐渐变成闲聊了。
“叶大哥说过,若是快的话,下个月咱们就会得到那个‘随身弩’。到时最先能九发连中的五人就能得公子赐姓。”
金枝盘腿坐在地上,含胸垂首,有些羞怯地抿了抿笑唇。“行云你说,到时这五人会是谁?”
这是近来西院众人关心的头等大事。既金枝问了出来,大家便都纷纷支起耳朵,屏息望着岁行云。
岁行云哂笑摇头,俯身以食指在她下颌轻挠两下。“旁人不好说,反正咱们小金姐定在五人之内,你该想的是到时问公子讨个什么姓!不信你问大家。”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岁行云所言深以为然。
金枝只比叶冉矮半头,天生是个骨架大气的身形,又是个温厚老实肯吃苦的性子。虽头脑不是绝顶聪明,在各项训练上却比一般人成效显著。
在岁行云来到西院之前,金枝在各项训练上不但是西院二十二位姑娘中最为出挑者,与另八名男子相比也毫不逊色。
得到一致认可的金枝有些欢喜,却又羞涩无措,背更驼,头更低,讷讷红了脸。
大家就着这个话题笑着议论开来,场面愈发热闹松弛。
明秀笑道:“往常叶大哥坐镇时,大家喘气都不敢太重,生怕要挨他一顿吼。还是行云好,慈心笑面,谁都喜欢。”
“那可不?叶大哥真的凶。”阿寿也挠头嘟囔。
对此,在场所有人皆心有戚戚焉,除了岁行云。
岁行云叹了口气,略斜身倚靠廊柱,苦涩勾唇:“你们不懂,叶大哥才是真正心慈。”
如今受限的事太多,西院的训练只能因陋就简。虽近来新增了许多能适应山地的阵法之类,却只能在凭空假想的环境中进行演练。
他们中的许多人是家生奴,不曾真正进入过那样的环境,所以之前教的许多东西他们才难以透彻理解。
“真到了短兵相接那天,你们才会明白咱们有多难。叶大哥能做的,只有在那天之前对大家更严、更凶,如此,将来或许才能少死几个。”
这是为将者真正的仁慈。
气氛渐渐沉凝下来,众人显然都有所震撼。
“你们如今说谁都喜欢与我亲近,可到了那时,你们中有些人大概会怕我,甚至……”会恶心。
岁行云垂下眼睫,皮笑肉不笑。
所以啊,她真不是适合站在李恪昭身旁的姑娘。
*****
那个晚上,岁行云梦见上辈子打过的第一仗。
她所在的前锋营进了敌军圈套,被困在峡谷中进退不得,前无出路,后无援军。
那是一场以少对多的突围。人在绝境,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谁心够狠够定,谁才会是最终活下来的那个。
对真正历经过生死的战士来说,战场从不只是诗人们字里行间的豪迈意象。
它很具体。
具体到血肉横飞。具体到断臂、残肢与头颅漫天飞舞,渐次坠落。
具体到同袍尸身倒在自己脚边,也只能面无表情地红着眼,如拖麻袋般干脆利落地将他们挪到不挡道处,然后,继续厮杀。
最终活下来的所有人站在尸山血海中面面相觑,残阳殷红。
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