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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双眼陡然生寒,在这夜色里,铮铮如冰。
“不是敢狐媚皇子,抢先怀孩子么?我叫你们生不出来!”
“便是侥幸生下来了……我也绝不准他们活下来!你们那母以子贵、自以母贵的念头,便都成了春秋大梦去吧!”
。
在这样的夜色里,人更容易被困在自己心里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出不来。旁边儿又有忻嫔这样的添柴加火,鄂常在素常那样哑忍的性子,这一刻也终于再按捺不住,已是腾地站起来。
“我并非没有此等念头!只是——我一来办不到,二来也已是迟了。那孩子,就在这几天,便要落地儿了!”
“况且这会子永琪、愉妃娘娘他们必定都在身边儿守着。我又在园子里,回不去宫里,我还能做什么呢?”
忻嫔淡淡地扬了扬眉。
“便是这会子已是迟了,即便暂且毁不掉那一对母子去,也可暂时毁去她们的根基啊……人呢,总不是无藤之果,想要在这后宫里生存下去,必定都要有些枝枝蔓蔓的倚仗才行。”
“那索绰罗氏能这样嚣张,她凭的是什么?那自然是玉蕤这个姐姐,又或者说是,玉蕤身后那个隐隐的令妃吧?”
。
六月初十日,宫里传来好消息。五阿哥的格格索绰罗氏英媛临盆,诞下一位小阿哥来。
这便是永琪的长子,皇帝和愉妃的长孙。
头一胎便得男,永琪和愉妃自是欢喜得不得了。那英媛一时间成了五阿哥所里的大功臣,愉妃都亲自陪着,一应亲手照料。
生男的消息在圆明园里传开,众人心下便更有些眉目了——愉妃今年晋位贵妃,当真是上天注定,谁拦都拦不住了。
况且皇上下旨,就要在六月十一日在宫中举行大雩之礼,向天祈雨。
带着这样儿刚获皇孙的欢喜去祈求天佑,这便是多好的意头,叫人不羡慕都不行。
说也离奇,六月十一这一天,皇帝在寰丘行大礼之后,果然当真天降大雨,且大雨从早下到晚,持续了一整天,将久旱的大地,旱情大大缓解了去。
天下的百姓欢喜,皇帝更是欢喜不禁;愉妃和永琪母子两个更是心下压不住的狂喜。
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是时候。
六月十一日的晚上,后宫和园子里便都传遍了吉祥话儿——都说五阿哥这个长子,是得天佑的福气降世而来;就为了解皇祖心头之忧,解天下万民之难来的。
而这个晚上,皇帝从寰丘归来,没有回圆明园,而是直接回宫,驾临五阿哥所里,去看望这个吉祥的孙儿。
。
这个晚上,园子里的嫔妃们,心事各异。
婉兮坐在窗下,听外头雨声敲窗,教小七和拉旺写大字。
“这首诗***夜喜雨》,最是应今天的景儿不过。你们两个可好好写,更得默下来。等明儿你皇阿玛回来了,你默给他听,他必定欢喜。”
小七认真地一笔一划写大字,却还是在写完一句后,不由得放下笔去,跑过来抱住婉兮。
“厄涅,你说今儿终于下雨了,皇阿玛欢喜,天下百姓也都欢喜。那厄涅呢,也欢喜么?”
婉兮抱住小七,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微笑,“厄涅自然欢喜啊,怎么会不欢喜呢。”
“况且为你五哥诞下孩子的那位格格,还是你玉蕤姑姑的妹妹。那无论从你五哥这论,还是从你玉蕤姑姑那边儿论,厄涅自然都是欢喜的呀。”
小七却埋首下来,“……可是厄涅原本不是说,皇阿玛今晚上会回园子里来看小七的么?可是皇阿玛他,怎么还没回来呀?”
婉兮抱着女儿,轻声安慰,“因为,下雨了呀。天黑路滑不好走路,再说你五哥刚刚有了孩子,你皇阿玛理应回宫去看看他们呀。”
“小七咱们不急,啊;明儿一大早,你皇阿玛就回来了。”
☆、第2321章 336、喜从何来?(六千字毕)
婉兮因怀着身子,这一晚又下雨,便索性偷懒,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醒来。
她撩开帐子,向外叫人。
隔扇门一开,却是玉蕤走了进来。
婉兮都是一怔,“……你回来了?”
终究昨儿是永琪的孩子刚刚落地儿,婉兮本以为玉蕤要在宫里至少呆过昨晚上,故此今儿便是回园子来,也得下午才能到;怎么都不可能是大早晨的就回来了。
婉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只觉自己这一问之后,玉蕤面色有些尴尬,眼神儿是躲闪开的。
可是玉蕤终究是玉蕤,依旧手脚麻利地上前为婉兮挂起帐子,服侍婉兮起身。
“……奴才在宫里,放心不下主子园子这边儿。故此那边儿英媛的孩子平安落地儿了,奴才这便赶紧回来了。”
玉蕤这话倒是也有理,婉兮便点点头,缓缓穿着衣裳,不急不忙地问,“那你是几时回来的?难道是昨晚回来的?”
若不是深夜里回来,以玉蕤的规矩,必定先到她跟前来请安才是。
玉蕤半垂了头,还是躲开的了眼神。
“……嗯。”
。
玉蕤将被褥收拾好,这便转身儿去开柜子,给婉兮拿大衣裳。
婉兮坐在炕沿儿上,忍不住盯着玉蕤的背影看。
玉蕤她……在躲闪什么?
或者说,玉蕤在跟她隐瞒着什么?
婉兮垂首细想,莫非是永琪那小阿哥有什么事儿不成?
婉兮这便轻声问,“……小阿哥和你妹妹英媛格格,母子都好吧?”
玉蕤这才转回头来,勉力含笑迎上婉兮的眼,“劳主子挂问。小阿哥和英媛都好。主子昨儿叫送去的礼,英媛都亲眼看了,拉着奴才说要让奴才回园子来,替她给主子磕头谢恩。”
婉兮便笑,“这话儿说得倒生分了。她生下的是五阿哥的孩子,又是你妹子,我虽与她没见过几面,可是心上却是亲上加亲的。”
玉蕤勉力笑笑,可还是正正经经在婉兮面前跪下来,行了大礼。
婉兮这会子肚子大了,不便躬身去拉起玉蕤,只无奈笑道,“瞧你,这又是做什么?都说了不必英媛格格行礼,更用不着你替她行礼。亏你还这么正正经经,咚咚地磕头。”
“快起来,头发都磕乱了,额头也红了;咱们旗下的女子礼数,上了旗头的,如何用当真叩头的去?你‘抚达儿头’(抚鬓礼,代替叩头)就是了。”
玉蕤却还是正正经经将头都磕完,这才起身儿侧立,“……主子就叫奴才磕吧。奴才将这头都磕完了,心下方得劲儿些。”
婉兮不由得扬眉,定定望住玉蕤。
“……玉蕤,你在宫里可是遇见什么事儿了?不管是什么,你都与我说了才好。”
“我知道你顾忌着我的肚子。可是肚子不要紧,你放心就是。”
玉蕤却摇头,极力地微笑,“没事儿。奴才就是……好几天没在主子跟前,有些想念主子了。”
玉蕤说着抬手赶紧归拢因磕头而散落下来的发丝,“奴才这会子狼狈,不便在主子跟前伺候。奴才先告退,奴才叫玉蝉进来伺候。”
婉兮便也点头,“你去吧。”
。
玉蕤退下去,玉蝉和玉萤进来,伺候着婉兮挪到妆奁前去梳头。
依着婉兮自己的意思,若只是在自己岛上燕居,皇上不来的话,就索性不上旗头,只简单编个辫子盘在头顶就也是了。
可是玉蝉却笑,“主子便是这会子不用折腾去皇后主子那边儿请安,可是也得防备着皇上过来。主子总不能顶着这空空的辫子,就去接驾了啊。”
玉萤也笑,“可不嘛。皇上这回去寰丘行大雩礼,之前又到南苑斋宫斋戒三日,这前前后后已是好几天没在园子里。既回来了,必定是今儿头午一忙完,就过来的。”
婉兮便是一扬眉,“……皇上回来了?”
玉萤笑眯眯道,“回来了,奴才今儿早上开宫门,到膳房去叫预备早膳,就见着九洲清晏伺候的太监了。他们也是去问膳单的,要伺候皇上用早膳呢。”
“皇上答应主子和咱们七公主的话儿,哪一句落空了去的?”
婉兮没说话儿,只是目光微微一动。
还是玉蝉更仔细些,瞄见了,这便轻轻一笑,“按说皇上既是许诺给咱们七公主的,那昨晚儿上回来,必定会先到咱们岛上来看看。只是昨儿下雨了,路上本就不好走些;再加上皇上从寰丘先回宫去看望五阿哥的长子,这便又耽搁了些时辰。”
“待得皇上离了宫里往园子这边儿回来,皇上又先到畅春园去给皇太后请安……皇上必定是将大雩礼祈雨的前后过程,以及五阿哥的小阿哥的事儿,全都向皇太后禀告了一番,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