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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可是单凭皇上和御前这些人异常的举动里,她就知道出事了。
皇帝上前将婉兮拥在怀里,扶稳了婉兮,这才抬眸朝向那海棠窗那边,叹息一声,唤道,“出来吧。”
庭院里忽地起了风,风从地面盘绕而起,旋过人的脚踝,一路袭上竹叶柳梢去。
眼前本都是绿影摇曳,是春的气息,是万物的生机,可是婉兮心下却不知怎地,落叶满地。
那一片绿影里,一个太监穿蓝色袍褂的身影,蹒跚而来。
那张脸沉在光影里,也沉在婉兮的记忆里。
曾经青葱、淘气的哈哈珠子,嘻嘻哈哈十几岁的小孩儿,如今竟带了一脸的沧桑,一点点走近。
离着还远,那人就跪倒叩头请安。
一声“主子”……婉兮已然是双泪长流。
她撒开皇帝,自己跑上前去,一把托住了那人的手肘。
却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
“毛团儿,怎么是你?你怎么竟然回来了?玉叶呢,她也跟着你一起回来了么?她在哪儿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见我?啊?!”
那仅凭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被婉兮一瞥之间就笃定认出来的人;那个此时如从梦里走出来的一般的人,就是毛团儿啊!
。
毛团儿在满眼春意生机里,抬起头来,却是满面的枯槁。
虽说他的眼底也有重逢的喜悦,可是,那喜色却无法冲淡他面上的枯槁去。
可是他偏要在婉兮面前竭尽全力地露出笑脸,“回主子,玉叶她,玉叶她一切都好啊。她还在皇陵村呢,她在那儿有官房、有地,吃穿不愁,还请主子放心。”
“她不能随着奴才一起回来,是因为宫规严禁出宫的官女子再回宫来请安。可是奴才不一样儿,奴才便是曾经出宫了几年,可奴才依旧还是太监,况且奴才出宫去只是转在皇陵伺候,并未卸了差事去,与玉叶的情形并不一样——故此只有奴才回来了,玉叶便没法儿回来。”
毛团儿的笑,叫人的心都揪成一团去。
“玉叶她,临走还嘱咐奴才,叫奴才替她给主子磕三个响头。”
毛团儿说着就磕,不要命不怕疼一般地,将脑门子狠狠磕在地上。
只一下儿,就见了血。
☆、第2502章 七卷162 主子恨我吧
“你这是怎么了,啊?”
毛团儿的头磕出了血,却是疼在婉兮心上。婉兮忙抢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毛团儿的脖领子,将他向上拎着,不准他再磕下头去。
“我不用你替她磕头,我也用不着她给我磕头!我只要她,好好儿的……”
毛团儿紧紧闭上了眼睛,一张脸在枯槁之外,更是苍白如纸。
婉兮心下的疼痛呼啸着席卷开来,她盯着毛团儿,却不敢大声,极尽小心地压低了音量问,“……那你为什么要回来?玉叶既然好好儿的,那你怎么不继续留在皇陵,你回来这是做什么?”
当年费了多大的周折,才将他们两个一起平安送出宫去。再说若毛团儿回来了,玉叶自己留在皇陵村,便是有房有地、衣食无忧,可是又该如何度过那些寂寞的年月去?
婉兮甚至自己想了法子替毛团儿解释,这便低低问,“你这次回来,只是借着送皇上回宫的由头吧?又或者是回来到宫殿监办什么公事?又或者,是你们两个放心不下我,这便借机回来看我一眼?”
“等办完了事儿,你便又要回去了,是不是?”
毛团儿却始终没有再睁开眼睛,婉兮的心便又高高提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回宫来便留下,再不回去了?”
毛团儿没有回话。
婉兮心下便是一阵绞痛,手指颓然松开,将毛团儿放回地上。
“混蛋,你还敢与我扯谎?玉叶她怎么了,她一定是出事了!”
此时的婉兮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这大清贵妃的身份,甚至都忘了此时置身在皇上的寝宫九洲清晏呢。此时她眼里只能看见毛团儿,心里只能想着玉叶!
不对劲,从她第一眼看见毛团儿,就觉得不对劲!
毛团儿与玉叶好容易在宫外相守,毛团儿怎么可能会离开玉叶,独自回宫来?可是毛团儿既然回来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玉叶出事了……
毛团儿唯有心下那唯一的牵挂也断了,他才可能离开皇陵村,回到这他早已经不在留恋的宫廷里啊。
不,不对,不是从她发现了毛团儿的背影才察觉异常;而是从她在大宫门迎接皇上回銮,当看见皇上的眼神躲闪时,就已然发觉了!
此时瞒着她的,不止毛团儿一人,还有——皇上啊。
婉兮越想心便越痛,痛到已是无法呼吸。
她抬手揪住自己的领口,扯松些,才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吸入些空气来。
皇帝上前稳稳扶住她。他的大掌按在她肩头,他掌心的温暖透过衣衫,熨帖着她的身子。
她知道她有皇上可以依靠,可是这会子她却无法冷静下来。
她霍地转头,含泪凝注皇帝,“皇上……您也不肯告诉我么?皇上也忍心,继续将我蒙在鼓里?”
婉兮说着提袍下跪,“那奴才便斗胆向皇上求个恩典,求皇上恩准奴才前去皇陵。今年绵德阿哥的福晋阿日善便该下葬了,是不是?那皇上准奴才代表皇上、皇后,亲送一程。”
若皇上和毛团儿都还不肯说实话,那婉兮只有自己走这一程,她非要亲眼看见玉叶,才能安心啊。
因为那孩子……不止是宫里的玉叶,那孩子也更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二妞啊!
皇帝深吸一口气,长眸中满是担忧,可是薄唇却是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瞧你,傻样儿,想哪儿去了?若当真是毛团儿和玉叶两个有事要瞒着你,那爷又何苦带毛团儿回来?爷能安排毛团儿去的地方可多着,这天下又岂止宫里才是太监们的去处?”
“若当真诚心瞒着你啊,爷将毛团儿放到避暑山庄,或者香山行宫;要么是南苑行宫,或者送进皇太后驻跸的畅春园……地方儿多了,哪儿都行啊,总归爷有的是法子不叫你看见他,也就是了。”
皇帝三言两语,倒叫婉兮也是无言以对。
皇帝拍拍婉兮的手,抚慰地笑,“爷既然将毛团儿带回宫来啊,就是他们两个谁都没事儿。爷也自然不怕他被你瞧见,这才明晃晃地放在九洲清晏了。”
“虽说没叫他刚一回来就给你行礼请安去,还不就是怕你会胡思乱想去么?爷可申明,爷不是故意藏着他,不给你见的。”
婉兮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皇上的话来,可只觉心哀依旧在,无法释怀去。
皇帝捉着婉兮的手,转身走向寝殿,“你别急,听爷跟你说,这回可不止是毛团儿自己回来了,玉叶其实也给你带了亲笔信回来……她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最是了解你不过,她也知道你怕是要担心她去,她这才亲笔给你写了信。”
说着话,皇帝已经将婉兮成功地带进了寝殿,扶着她在炕边儿坐下。
“按说,这宫里的规矩都是爷亲自定的,爷在刚登基那会子就下了旨意,不准足岁出宫去的女子,再回宫来给本主儿请安;便是宫内宫外私通消息,也同样不准。可是爷知道你着急,这便还是给你破了例去,准玉叶给你写信,且是爷亲自带回来的。”
婉兮喜得急忙抬眸,伸手便扯住了皇帝的衣袖。
“爷说的当真?那信在哪儿呢,爷快给我看看!”
皇帝轻叹口气,“之前在外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爷也不方便与你讲说。玉叶跟毛团儿啊,是出了点事儿,所以毛团儿才回宫来的。只不过那事儿却与你想的,不是一回事。”
皇帝说着这才转身到了御书案旁,从一个小抽匣儿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婉兮。
玉叶的笔迹,婉兮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婉兮接过信来,心下便也稍稍安定些儿了。
婉兮忙抽出信笺,展开细读——
信的开头是玉叶给婉兮请安,兼之恭喜婉兮如今得了这么多个孩子去,以及惋惜小鹿儿的薨逝。
婉兮急忙掠过这些去,在字里行间急切寻找她与毛团儿的事去。
终于在信的中部,看见了玉叶这样写:“奴才知道,主子若是见了毛团儿回宫去,必定会担心奴才了。奴才都能想到主子着急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儿……主子会不会气急了扇毛团儿一个巴掌,又或者连皇上都得跟着吃挂烙儿?”
玉叶的语气轻快,仿佛又是从前那个嘴快、又调皮的丫头去。
“主子若是要扇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