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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当初的无知无畏,白起刷地涨红了脸,难为情地挠挠头,嘿嘿笑道:“我那不是少不更事,有眼不识金镶玉嘛!张大叔您就不要再揪着这茬儿不放了……”
“人家两个孩子好好的,偏你一个做长辈的反倒是在这里‘搅事儿’!”张李氏瞪了张猎户一眼,夹了一大块肉到他碗里,堵住他的嘴。
张猎户哈哈直笑,见白起又羞又窘的,遂体贴地转了话题。
“外头风大雪大的,你骑马赶这一路肯定又冷又累的了吧,赶紧先整两口小酒,暖暖身子!”张猎户说着,又拿出一个小酒杯,斟满酒,递给白起。
“哎,多谢张大叔!”白起连忙接过,一饮而尽。
舒予去灶房拿了新碗筷,递给白起,见状笑道:“你可千万别听我爹的,他就只记着喝酒呢!你先吃两口菜垫垫肚子,再喝酒,省得烧胃又上头。”
白起赶紧接过碗筷,真诚道谢:“多谢多谢!”
于是大人们重新坐下来,围炉吃饭喝酒闲聊。
小肚子早就吃得饱饱的小望之,拿了糖果,自去偎在舒予身边剥了吃。
外头风雪交加,屋子里却炉火融融,欢声笑语,恍若三春。
……
等到人都走了,哄睡了小望之,韩彦这才拿出漆封完好的信件,拆阅来读。
依旧是一篇论茶的心得,然而刚看完第一行,韩彦立刻就变了神色。
这封信不是庄贤写给他的,而是父亲写来的!
也就是说,庄贤已经成功地将两人通讯的秘密方式告诉了父亲,并且获得父亲的认可!
这真是太好了!
事情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
一直以来,他都不觉得自己是父亲期望中的“好儿子”——不听管教、不锐意于仕途进取、不去承担家族责任……
所以当初去信请庄贤帮忙时,他也只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姑且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本以为庄贤得费好一番唇舌,下好一番工夫去磨,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收了父亲的来信!
韩彦稳稳心神,接着朝下看去。
他以为父亲会一如既往地责备他的经年未归,痛斥他长姐不幸时未曾回京奔丧……总之一见到他就是各种教训指责和失望不满。
然而让他惊诧的是,父亲竟然只是在信中询问了他如今的处境,并且叮嘱他万事都要以保全自我为第一要务。
“吾与汝母今俱已年迈,经汝姊不幸一事,憔悴枯槁,已再经不起任何风波。盼汝平安,盼汝早归……”
眼圈蓦地发红,韩彦抿紧唇,将所有的悲咽痛苦都死死地压在心底。
第170章 撒娇
夜半时分,风雪渐收。
彤云散去,天朗气清。
西天里一弯银月低悬,漫天的星子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愈发地璀璨耀目起来。
星月的光辉洒落在厚厚皑皑的积雪之上,反射出的光映亮了整座山林,也透过窗纸映照进了屋内。
韩彦从悲伤与回忆里挣脱而出,将讧出被窝、露着小肚皮四脚八叉地躺在炕床上的小望之重新抱进被窝,掖好被角,这才起身吹熄恹恹的灯光,映着星辉雪光,去了隔壁的书房。
推窗而立,一股清寒爽利的夜风顿时直窜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精神也愈发地清醒明澈了。
韩彦静默地站了许久,直到夜风将身上的暖意全部吹散,寒夜的凉意逐渐漫上周身,他这才回身点燃桌案上的灯火,铺纸磨墨,执笔回信。
可是凝眉坐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落笔,直到鼻尖的墨汁不堪重负,啪嗒一声落在洁白的纸上,晕染开去。
韩彦一惊,低头看着已经污脏的纸张,不由地轻叹一声。
这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第二天父亲要检查他的课业,于是头天晚上他便秉烛熬夜,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地写出一份最优秀的答卷,以期明日能将父亲应付过去,心中极为忐忑。
只不过,那时的忐忑是不安,是怕挨训挨揍被禁足;现在的忐忑却也是心酸又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丧女之痛而憔悴枯槁的一双父母。
可是,事情总得去做。
困局,总得破解。
前世的一切,必须要努力去改变!
韩彦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思,徐徐落笔,字斟句酌,直到黎明时分,两封信才写好。
依旧是两篇品茶论茶的心得。
长吐一口气,韩彦搁笔,将纸上的墨迹小心吹干,又仔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不会出什么纰漏,这才将书信封存在信封之中,再三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吹了灯,关上窗,折回西间。
和衣躺在小望之身边,韩彦另外拿了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免得惊扰了小望之安眠,也省得身上的寒意沁到了小望之。
韩彦刚合上眼没多久,天色就渐渐地亮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中,韩彦听见似乎有人在叫他,声音熟悉又温柔,让他禁不住想要伴着这温柔的呼唤继续安眠。
可是身边睡足了的小望之却已经被敲门声惊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面用小手推着韩彦,一面奶声奶气地急声道:“姑姑!开门!姑姑!开门……”
韩彦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果然听得舒予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韩大哥,开门。”
清脆悦耳的,宛如山间清晨的鸟鸣,带着一股子山野的清新、早晨的欣悦。
韩彦腾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一夜未睡且心思沉郁,这猛地一起身,让他禁不住眼前一黑,有片刻的晕眩。
但转瞬便恢复如常。
“你先在被窝里躺好,别着了凉。我去先去开门,一会再回来给你穿衣服。”韩彦一面叮嘱小望之,一面手脚麻利地披上外衣,撩开帘子冲了出去。
最后一个字落音时,人已经开了正屋的门,正疾步往院门冲去。
一身秋香色裙袄的舒予,梳着两条黑溜溜的大辫子,正如一株清雅宜人的腊梅,俏生生地亭亭玉立在院门口,一双明亮纯澈的杏核眼睛正含笑看了过来。
韩彦只觉得烦闷寒凉的心头如照进一抹春阳,瞬间驱散了他满身心的疲惫和郁郁,脚步轻快宛若有春风在背后推着他行走似的。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韩彦一边开院门,一边颇不赞同地关切道,“朝日未出,严寒未散,这时间最是寒冷。”
可别再冻着了。
“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去请白起帮忙送回信,小望之没人照顾嘛!”舒予迈步进来,笑声回道。
韩彦心中一时感动,又暖又软又甜,恨不能将眼前这朵解语花抱在话里好好地感谢一番才好。
他昨夜还在想着今日要早些将小望之提溜起来,送去张家请舒予帮忙照看一会儿,他好去白家和白起商量日后送信的事情呢,谁知舒予竟这般贴心,早就都替他安排好了!
“多谢了!”韩彦伸手悄悄地捏了捏舒予的指尖,低声深情致谢。
舒予轻咬了下唇,收回手,抿唇笑道:“客气什么!”
明媚清爽的笑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羞甜。
等两个人推门进了正屋,西间里的小望之早就急得在炕上围了好几圈了,刚一听见舒予的声音,还未等看到人影,就立刻欢喜又焦急地往炕沿爬去,急声招呼道:“姑姑!姑姑!姑姑……”
等舒予撩开帘子进去,人还没有站稳,炕床上的小望之就已经张开双臂扑了过来。
舒予赶紧张开双臂上前,将人稳稳地接在怀里。
小望之欢喜地抱住舒予的脖子,“姑姑”“姑姑”地叫个不停。
哼,昨天晚上他明明是在姑姑的怀里睡着的,可是半夜醒来竟然又是睡在爹爹的身边……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好在一大早的,姑姑就来找他了!
舒予被小望之刺挠得脖子发痒,忍不住一面躲避一面咯咯笑个不停。
等到小望之好不容易停止了爱意的表达,她顺手将人往上掂了掂,笑道:“小望之真是越来越重了。等再过些日子,只怕姑姑都抱不动你了!”
小望之一听,赶紧搂紧舒予的脖子,撒娇道:“姑姑抱!姑姑抱!姑姑抱……”
爹爹是轻易不会抱他的,即便是抱了,也少不了严肃的训诫,他倒是宁愿爹爹不来抱他。
还是姑姑好,温柔可亲的,又真心疼他!
韩彦正好从西间里去了封存好的书信进来,闻言上下扫视整个人扒在舒予身上的小望之,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习惯性地开口教训道:“多大的人了,还在姑姑跟前撒娇!你是个男子汉,又不是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赶快下来!”
小望之小嘴一撇,眼眶立刻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