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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我自幼相识,朕也当送你一件礼物聊表心意,说说看,想要什么?”慕容泓此时仿佛来了点兴致,斜靠在椅子扶手上道。
钟羡道:“劳陛下挂怀,草民不胜感激。然君臣有别,草民不敢僭越。”
“一件礼物而已,谈什么僭越?你若不肯要,那他日朕大婚选妃之时,顺便也为你指一门婚事如何?想来钟太尉也不会反对吧。”慕容泓笑盈盈道。
钟羡猛然抬眸看着慕容泓,僵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俯首道:“君恩如天,不受即为不敬。草民多谢陛下隆恩。”
“看来三岁就无趣的人,到了八十岁也是一样无趣的。罢了,朕也不开你玩笑了,褚翔,去把朕要送给钟公子的礼物拿出来。”慕容泓侧过脸对一旁的褚翔道。
褚翔领命,去内殿取了一支银枪出来。
“相信你也认得出来,这是君行的枪。你留着做个念想吧。”慕容泓垂下眸子,手指捋着玉如意上的穗子道。
褚翔将长枪递给钟羡,钟羡双手接过,跪下谢恩:“谢陛下厚赐。”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慕容泓道。
钟羡告退,长安道:“陛下,奴才去送送钟公子。”
慕容泓正要去内殿更衣,闻言看她一眼,淡淡道:“想去就去吧。”
长安便真去了。
慕容泓来到内殿,郭晴林指挥着宫女正要上前来给他更衣,他道:“都出去。”
郭晴林乖觉,立刻带着所有宫女太监退出内殿。
慕容泓面无表情地来到书桌后坐下,宫人知道他上午要写字,墨是一早就磨好了的。
他铺好纸张,伸手自笔架上取下一支笔来,蘸了墨准备落笔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
他恼怒地看着那微颤的笔尖,咬着牙想要平心静气稳住手势。可努力了半晌,终究也未能沉稳得下来,只气得把笔往桌上狠狠一摔,仰身闭目靠在了椅背上。
这边钟羡与长安出了紫宸门,钟羡才问道:“最近陛下心情不好?”
长安眸光微闪,道:“是有一点。”
钟羡看着自己脚下的石板,道:“其实你不必出来送我的。”
“你不知,我在陛下面前,他心情才更不好呢。”长安道。
“他在生你的气?”钟羡稍有些惊讶。
长安点点头。
“为何?”
“主人生奴才的气,左不过就那几个原因,比方说差事办砸了,人不老实,诸如此类。”长安道。
“那定然是人不老实了。”钟羡一本正经地下结论。
长安脚步一顿,笑道:“嘿,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就不老实了?”
钟羡也笑道:“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长安不与他计较,只斟酌着道:“今日之事,你可有对策?”
提起此事钟羡便有些抑郁,道:“若陛下真有谕旨下来,到时我便邀上几人一起来办此事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长安明白,他与他爹心有嫌隙,若因为他自己的一时兴起连累他爹被政敌抓住把柄进而攻击,他在他爹面前便难自处了。
如是想着,她瞥他一眼,勾着唇角道:“算你倒霉,偏这几日进宫来提此事。”
“原也不是非得今日进宫的,只是……”钟羡想了想,若说自己今日进宫只是为了想借生辰之机给她送点吃食,倒像是在强调什么一般,有些不自在,遂话说一半却硬生生地换了话题“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上次你托我派人送他出城的那个王进宝,他突发时疾没能成行,我将他暂且安排在我娘的一间别院里养病了。”
“病了?”长安想起王进宝那干枯瘦弱的样子,这一路辛劳,还要承受丧亲之痛,若说他会病倒,倒是毫不意外。
“对不住,又麻烦你了。”长安歉意道。
“小事而已,不必介怀。”钟羡道,顿了顿,又问:“陛下果真在生你的气吗?”
长安唇角一弯,道:“小事而已,不必介怀。”
钟羡莞尔一笑,遂不再问。
送走了钟羡,长安又在外头逗留了好一阵子,午膳前才回到甘露殿。
是时慕容泓已经换了常服,正坐在内殿书桌后看书,眼角余光瞟见长安进来,也不吱声。
长安上前行礼,他眉眼不抬道:“朕看你最近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在殿中伺候,既如此,你便专管你的蹴鞠队去吧,这段时间便不用再来殿中伺候了。”
“是。”长安领命,干脆利落地退出殿去。
慕容泓面上波澜不显,手中书卷却被捏得微微变了形。
是夜,长安刚刚沐浴完毕穿好衣服,有人敲门。
长安过去开门一看,却是长福。
“你怎么来了?”长安坐回窗边继续梳理头发。
“安哥,陛下怎么突然不要你去甘露殿伺候啊,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长安不在,长福心里没底,遂苦着脸问。
“没听陛下说么,那儿有个蹴鞠队等着我去管呢。”长安道。
“得了吧,我虽笨,也不至于这点事情也想不明白。这蹴鞠队也不是第一天才建,为什么到现在才派你去管呢?安哥,你是不是犯什么错惹陛下不高兴了?”长福在桌旁坐下,问。
长安梳头发的手一顿,抬起眸道:“放心吧,我犯的错,是你永远都不会犯的。我不在甘露殿你也不用怕,就你这段位,郭晴林是没兴趣来对付你的,你只需提防着长寿使坏便是了。”
长福嗫嚅道:“那……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长安笑道:“那可没一定。不过不能回来也不打紧,在那儿每天跑跑步踢踢球,半点脑子不用动,有什么不好?”梳好了头发,她将长发往肩后一撩,回头,见长福木呆呆地看着她。
“你看什么呢?”长安问。
“安哥,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长福嘿嘿地笑着道。
长安眉毛一竖,抬脚道:“你个皮痒的死奴才,敢寻我开心了!”
长福忙不迭地跳起来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道:“安哥你放心,待陛下心情好时,我会替你求情的。”
“站住!”长安喝住他。
长福一个急刹车,回头看着长安。
“我警告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在陛下面前提起我半个字,就算别人提,你也别附和。听见没有!”长安正色道。
长福见她神情严肃,知道她并不是面子上抹不开才故作姿态,遂不解地问:“为什么呀安哥?难道你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你记住我的话便好。”长安侧过身道。
她心里清楚得很,慕容泓此次驱逐她,一来自是为了打压她的气焰,二来,恐怕也是他给自己设的一道考验,用来衡量她在他的生活中到底有多少分量。
如果没有她的日子他适应得很好,完全不觉得少了什么,那么,也许她真的永远回不去甘露殿了。
如果他适应不了,甚至最后不得不妥协……那今后,他需要妥协的地方还多着呢。
而这个过程,她不希望有任何外力去影响他的判断,她就是要他一个人,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地想清楚。
送走了长福,长安回到房中坐在床沿上,从枕边拿起那把乌沉沉的小刀。拔出刀身,她看着鲤口处那个小小的“泓”字,心道:慕容泓,甘露殿中这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在你心中到底是雁过无痕还是飞鸿印雪,一试便知了。
次日一早,袁冬带着人出来跑圈时,赫见队伍中还站着长安。
“安公公,您怎么来了?”他上来行礼。
“从今天起,杂家跟你们一起训练,别多话,跑吧。”长安精神抖擞道。
“是!”袁冬回到队伍前头,带着众人围着东寓所跑了起来。
转眼几天过去了,没了长安的甘露殿一片风平浪静。
慕容泓每天照常寅时中起床上朝,辰时左右下朝。每隔一天上午都向无嚣讨教治国之道,下午午憩起来就写写字看看书,逗逗爱鱼,一天便过去了。如此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当然,外人眼中慕容泓的日常的确是这样的,至于内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有慕容泓自己知道。
每天坐在书桌后,左边是猫爬架,右边是刻着五尺四寸划痕的书架,拿笔写个字,都会想起那笔头曾被某人在嘴里咬过。花瓶里有戒尺,脚踏后有银箱,午后睡个觉,笨手笨脚的长福还总把毯子盖到他的脖子上。
无法想象,他居然让另一个人在他的寝殿里留下这么多不属于他的痕迹。正如他无法想象,时至今日,他的情绪居然还会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