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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薛可蕊惊愕,她可是自己的好阿姊,都说爱屋及乌,李霁侠对自己的父母都甚尊重,为何偏偏对薛可菁就没了好脸色?
“没有为何,我叫你别管,你就别管。”李霁侠依旧淡然,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回转。
“你……”
薛可蕊又急又怒,“可是,可是我母亲拜托我做的事,我又该如何与她交待?”
“交待?”李霁侠将眼皮掀开一条缝,他望着怒气腾腾的薛可蕊慢条斯理地说:
“不就一个交待嘛,那还不好办?过几日,我去府衙公干,就把你一同带去,你隔着纱帘,远远看看那唐纪便成。”
“什么?”薛可蕊张大了嘴,满脸难以置信,远远看一眼,还得隔着纱帘,如此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
“你是我的女人,怎能看其他男人。”李霁侠沉沉地说。
“记住了,你只能看我,旁的人,你以后都别看。”
“……”
薛可蕊无语,只当他新婚腻人,耍小孩子脾气。也不再与他计较,自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转过头去靠上马车壁,闭上眼睛兀自休息不再理他……
回到冯府时,已经过了亥时了,才刚绕过冯府大门后的大影壁,迎面便看见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伫立在暗夜中。借着婢女们手中明灭不定的灯笼,薛可蕊认出来,立在队伍正当中的是荣国夫人。
不等薛可蕊冲她见礼,荣国夫人便拨开人群直通通朝李霁侠与薛可蕊走来。
“我的儿,怎的如此夜深了才回家?”
荣国夫人满怀疼惜地替李霁侠拢了拢他身上的鹤氅,压根没有理会立在一旁的薛可蕊。薛可蕊收回做万福已至一半的腿,咽了一口唾沫,后退一步,让自己尽量少地打扰这一对慈母孝子。
薛可蕊知道,荣国夫人不高兴了。
在回冯府的路上,她就问过好几次时辰了,她知道李霁侠必须在亥时躺到床上。荣国夫人不止一次说过,李霁侠小时候过得苦,他的身子需要保养,首当其冲的便是生活规律。那每日一剂的补药,须得在亥时之前喝下去,喝了才好睡觉。
可是薛府距离冯府挺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再说今日是回门,免不了要同自己家里人多说两句。在回府的半路上听说已经亥时了,薛可蕊便有些着急,不停地催促车夫再快一些。可是太快了李霁侠又说颠得他不舒服,他要出去骑马,如此夜深露重的,怎能让他如此单薄地出去骑马,受凉了怎么办?薛可蕊没法了,只能任由马车慢些走,直至拖到现在才回到冯府。
“母亲勿忧,是孩儿与岳家长辈们相谈甚欢,回家得晚。”李霁侠望着柳玥君笑得爽朗。
“咳!有什么好谈的非要谈到半夜,连家都舍不得回!你看看你,鼻子都冻红了!”
柳玥君口里嗔怨着,一边拿手去摸李霁侠的脸蛋与脖子。
“芳洲,拿药过来。”
柳玥君一把拉起李霁侠的手,就往小院的西厢走,那里开了一间小屋,烛火融融,撒出一地温暖的光,这里是冯府门房值夜休息的地方。
柳玥君牵着李霁侠进门后,有小厮殷切地再度拿袖子抹了抹油光发亮的桌椅,芳洲从用棉毯包紧的食盒中端出来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汤药。
熟悉的药香灌入鼻中,薛可蕊终于明白,原来柳玥君竟着急成这样,连走路回枫和园的时间都不能等了,因为喝药的时间已经过了,就现在争分夺秒在门房奴仆休息的地方,也要把这药喝了不可。
李霁侠哑然,“母亲,我才下马车,枯坐了这么久,肚子里面胀气,陡然要喝这么大一碗药汤,怎么喝得下去?我想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后再喝……”
“胡扯!休要给我推三阻四。”柳玥君怒,红着眼朝李霁侠低喝:
“是你自己不看好时辰,耽误了该做的事,我告诉过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如今你倒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自己耽误了你自己的事,就算是噎死,也得要把你该噎的东西给噎下去!”
薛可蕊无言,缩在一干丫鬟婆子的背后红了眼眶。
荣国夫人分明就是在借着李霁侠责备自己,责备她耽误了李霁侠回府,耽误了李霁侠喝药、睡觉……
……
薛可蕊闷闷地躺在床外侧,背对着床外一动也不动。因为芳洲专门“提点”过她,女人应该睡在床外侧,方便吹灯关帐,也方便夜间起床照顾世子爷。
薛可蕊心里有气,她觉得芳洲有时候也挺招人厌的。今日回来得晚了,在荣国夫人当着府中众下人的面指桑骂槐责备自己的时候,芳洲那一副呕心沥血,忙前忙后替李霁侠张罗吃药、走路、洗漱的模样实在太刺人眼睛了。
她一边忙着为李霁侠端茶倒水,一面低声指点没有伺候人经验的薛可蕊,世子爷喝了药会口苦,所以她都会随身携带一粒酿果子。世子爷喝完药,吃一粒酿果子,他会舒服一点。喝完药,芳洲立马掏出一块裘皮大氅,并提醒薛可蕊,如今虽不是冬天,但夜行在外,穿厚一些总是没错的……
虽然明知是为了李霁侠好,但她那无时不在的鹰隼般的眼,与出口成章的侯门规矩,让薛可蕊觉得自己与府中众多婢女一样,都是在芳洲与教习嬷嬷的监督下,为府中贵人提供服务的下人。
因为今日芳洲伶俐又周到的服侍,让荣国夫人愈发觉得呆立一旁的薛可蕊实在笨得可以。
薛可蕊将自己埋在被窝里恨恨地想:芳洲的话太多了。
她薛可蕊可不是下人,她没有卖身为奴的自觉性,薛家不愁衣食,她不想讨好人的时候谁也别想强迫她。
薛可蕊也不管还在净房洗漱的李霁侠,自己唤来丫鬟怀香替自己收拾妥帖就独自躺下了。
怀香望着薛可蕊拉长的脸,张了张嘴,将滚至嘴边的安慰的话给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今日荣国夫人去府门口堵了世子爷与三小姐,薛可蕊怕是吃了荣国夫人的挂落。怀香是随薛可蕊自薛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她自小就在薛可蕊身边伺候,她清楚薛可蕊的脾气,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再提荣国夫人的事,薛可蕊定然要发飙。
怀香立在床边想了一瞬,决定改日再向薛可蕊提,薛可蕊做小姐做惯了,陡然来到这规矩繁复的冯府,不习惯是一定的。她放柔了眉眼,躬身同薛可蕊低语,“世子夫人,奴婢先退下了。”
“嗯。”
纱帐内的回应低如蚊蚋,怀香起身,转头悄然退去。她突然有些同情薛可蕊,那么天真活泼的三小姐,还未及笄,便被送进这楼阁重重的森森侯门。她不能再痛快地策马扬鞭,也不能再肆意地开怀大笑,而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第二十三章 婆母
薛可蕊早早地便起床了,留下沉睡还未醒的李霁侠一人在锦帐内。虽然那并不是李霁侠的错,她昨夜依然不顾李霁侠的小意讨好,将他彻底地丢在身后。
芳洲来到屋内的时候,怀香正在给薛可蕊梳头。
“世子夫人……”芳洲轻声给薛可蕊道了一个福。
上首一阵沉默,芳洲并没有得到薛可蕊的回应。不过,芳洲并不介意,她依旧低着头,轻声冲薛可蕊禀告:
“世子夫人,昨晚奴婢伺候世子爷洗漱,没机会同世子夫人您说,荣国夫人要世子夫人您今日早些去拢翠园陪她用早膳。”
“嗯?”薛可蕊惊讶,她透过妆镜的反光看着冲自己道福的芳洲。
冯府没有大家一起用膳的习惯,尤其是早膳。因为柳玥君寅时就会起,她信佛,每日寅时起床后,她会立即用一点粥,然后去佛堂修一个时辰的早课后再用一点,这样一来李霁侠便没法陪她用早膳。之前李霁侠就说过,除了新婚第一天需要向荣国夫人敬茶外,其他日子薛可蕊就跟着李霁侠的时间去向荣国夫人请安即可。
柳玥君是有什么要同自己讲吗?可是薛可蕊不想问芳洲,不用猜也能知道,就算问她也是白问,她一定会说,荣国夫人是如是交代的,奴婢只是传话。
“既然母亲叫我去陪她用早膳,你为何不早一点同我说?你不是不知道,母亲起得早。”薛可蕊冷着脸,挑眉望着镜中的芳洲,语气中有明显的寒意。
“回世子夫人的话,荣国夫人说了,今日她不修早课,世子夫人几时醒,便几时过去,荣国夫人她都在拢翠园等着您。”
芳洲低着头,还是轻言细语地说,说出来的话却让薛可蕊心口一跳。
合着荣国夫人今日是要专门调…教自己了?
“好,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薛可蕊隔着广袖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她让芳洲退下,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她看着镜中的芳洲直起身来,她身穿一件桂子绿交领窄袖小短袄,下穿一件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干净利落的冯府一等大丫鬟的装扮,看上去华贵又不失干练。
芳洲原本是李霁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