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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瞬她就否定了这点疑虑——一个名声有损的嫡长女,无论多么出色,对赵家都没用了。
一天的喧嚣过去,这个夜晚没有星光,没有月亮,没有风,连虫鸣也听不到一声,死一般的沉寂。
伺候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赵瑀的院子里不见灯火,不见人影,到处黑黢黢的暗影重重。
她坐在角落,将自己藏在黑暗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脚步声传来,门外亮起一团昏黄的灯光,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妹妹,你歇息了吗?”赵圭低沉的声音惊醒了赵瑀。
她忙点亮蜡烛,开门请大哥进来。
赵圭不到二十,长相很是俊朗,因总拧着眉头,眉心间有道深深的竖纹,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不少。
他打量了下妹妹,目光含着些许痛惜,顿了顿才说:“祖母已经和我说了。”
赵瑀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人叫李诫,伺候晋王爷笔墨的,在王府众多奴仆里也算是号人物。”赵奎撇撇嘴,此时他的神情与老太太像极了,“外院小厮竟出现在内宅,看来王府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咱们赵家的下人懂规矩!”
赵瑀只是沉默。
没有得到附和,赵奎便觉无趣,转念想到妹妹的处境,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默然片刻,闷声说:“那人什么脾性咱们并不知晓,若是个爱四处炫耀的人,你贸然与他相见便极为不妥。大哥的意思,你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咱家自会另派人去酬谢他。”
赵瑀点点头。
妹妹如此乖顺,赵奎突然有些难过,“我打听好了,明日他出府办事,咱们在王府后面的巷子等着……你今晚收拾一下,见了他,大哥……送你去家庙。”
最后一句话,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出来。
赵瑀猛然抬头,满脸的惊骇,只是盯着大哥不做声。
赵奎不由移开了视线。
“竟这么快,”赵瑀颤声说,“我又企盼什么呢,早晚的事罢了。只是母亲那里,哥哥你要多留心,我担心她一时受不了……”
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有团棉花堵着,生疼生疼的。
她转过身去,“夜深了,大哥请回。”
身后一声叹息,门开了又关上,脚步声渐远,周遭复又一片宁静。
噼啪噼啪,黑暗中,烛花爆了又爆。
烛花爆,喜事到,也许她的死对赵家而言,的确是件喜事吧。
赵瑀轻轻吹灭了蜡烛,陷入无边的黑暗。
翌日傍晚,赵瑀拎了个小包袱,静静站在垂花门等着大哥来接她。
这是她在赵家最后的时光,没人来送她。
赵圭走来,看见妹妹的穿戴,微微皱了下眉头。
赵瑀穿了淡蓝白莲纹印花交领长衫,白底绣兰草马面裙,头上只簪着一根白玉珠簪,和一朵小小的粉色绒花。
并不华丽的服饰,却衬得她格外清丽温婉。
赵家节烈的女子须一身素衣才对,但赵圭想了想没有说话,叹道:“马车在外面,走吧。”
赵圭专捡着僻静的道路走,一路上赵瑀只听到车轮单调的转动声。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下了,车外传来嘈杂声。
赵瑀偷偷掀开车帘。
这是一条不宽的巷子,拐角处有四五个总角孩童在蹴鞠,呼啦啦跑来跑去;四五个妇人围坐在一起,一边择菜一边说笑;还有小贩们挑着热气腾腾的担子,尖着嗓子高声叫卖。
真热闹,真好!
日头渐已西斜,殷红的光给天空染上温暖的绯色,五彩缤纷的晚霞从西向东延伸开来,将这片屋舍树木都笼罩在无与伦比瑰丽的华盖中。
漫天霞光下,巷子尽头走来一个男人。
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晃晃荡荡,吊儿郎当,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一个人,可他的腰杆是直的。
明明是小厮的短打衣着,却丝毫不见谦卑怯懦。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人偏头望了过来。
第3章
第一眼,赵瑀就觉得这人和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嘴角向上微微翘着,不笑时也带着几分笑意,神情懒散,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那种漫不经心的味道和他俊美的容貌却出奇的契合,说不出的叫人喜欢。
怔楞之下赵瑀忘了,这样盯着人看是非常失礼的举动。
但他并没有生气,目光从赵瑀的脸上一扫而过,脚步没停,从马车前径直走过。
赵奎低声呵斥妹妹:“放下车帘!”
赵瑀收回手,深蓝色的帘子落下,再次将她隔绝在小小的车厢内。
“是他吧。”
“是……可你怎么知道?”
隔着车壁都能感到大哥的惊疑,赵瑀没有答话,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对救命恩人本能的直觉。
车轮再次转动起来,赵瑀知道,这是真的最后了,她看到手边的小包袱——这是她多年积攒下来的体己。
她知道,一旦她死了,曾经写过的字、画过的画儿,甚至衣裳旧物,都会被家里烧得干干净净,彻底抹去她生活过的痕迹。
只有这些黄白之物能留下。与其留给他们,不如留给自己的恩人!
赵瑀拿起小包袱,做出了十五年来她最为大胆的决定——“停车!”她高声叫着,不等马车停稳就直接从车上蹦下来。
不顾身后大哥的呼喊,她抱着小包袱向李诫跑去。
“李公子。”她轻轻喊了声。
前面的人没有停下。
“李公子请留步!”
他还是没有回头。
赵瑀忍不住大喊一声:“李诫!”
他终是停住了,慢慢转过身,“姑娘,你找我?”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慵懒,却十分的温柔。
赵瑀气喘了好一阵才稍稍平复,屈膝微蹲,“公子在上,请受……”
“不可!”李诫立即跳到一旁,不受赵瑀的礼,摆手道:“你向我行礼不合适。”
赵瑀又是一愣,继而回过神来,“你知道我是谁?”
李诫笑了,目中闪动着顽皮的光芒,“自然知道。”
那刚才怎么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心中刚生出疑惑,赵瑀马上明白他的用意:他是怕自己难堪,毕竟没有什么比装作不认识更能保存自己的面子。
一股酸涩冲上鼻腔,赵瑀吸吸鼻子,闷声说:“谢谢你救我。”
李诫摇头说:“你是王府的客人,我是王府的奴仆,出手相救是分内的事,值不得你道谢。”
他挠挠头,又说:“姑娘,还有事吗?我身上还担着差事……”
后面脚步声渐近,赵瑀知道大哥追来了,忙把小包袱往李诫怀里一塞,“救命之恩不分尊卑,这些请你务必收下。”
不等李诫回应,赵瑀转身就走。
赵圭沉着脸走到李诫面前,先是瞪了一眼妹妹的背影,接着一伸手,命令道:“拿来!”
李诫玩味一笑,抛了两下手上的包袱,“敢问公子是谁?”
“明知故问!”赵奎很看不上他的散漫样,下人就要有个下人样,若是在他赵家,早赏一顿板子发卖出府了。
“今科两榜进士,赵家嫡长子赵奎——你听明白了吗?”
“原来是赵大进士,失敬失敬。”李诫嘻嘻笑着,拱手随便行了个礼。
赵奎气他不懂礼数,更恨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口气愈发生硬冰冷:“我妹妹给你的东西,拿来!”
李诫笑道:“原来公子也知道这是令妹给我的。”
赵奎脸上阴云密布,“你还嫌害得她不够!这时候还给她安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李诫微微一愣,似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赵奎劈手夺过小包袱,冷哼道:“我赵家不是没有礼数的人家,必会另备谢礼送到晋王府。”
李诫仍笑着,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讥诮,“我做事有自家主子赏罚,前日王爷已经赏过我,就不劳赵公子费心。告辞!”
他一拱手走了,赵奎站在原地气了个七窍生烟。
太阳渐渐落山,天边的晚霞好像一块慢慢冷却的红铁,变得又灰又暗,直至彻底失去光彩,融入深沉的夜幕中。
二更的风扫着赵家家庙堂前的浮土,空荡荡的院子不见星火,空旷寂寥中微含着肃杀的气氛,只有最偏僻的西北小院燃着一盏孤灯,给这里带出几分活意。
此时赵瑀迎窗而立,一双大眼睛呆呆看着外面。
目之所及唯有灰暗高大的围墙,阴森森死气沉沉的,墙外露出高大繁茂的树冠,好像一个巨大的人头俯视着她,给她一种怪异的压迫感。
她木然问道:“父亲呢?”
这三天她一直没见父亲露面。
赵奎过来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