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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三十年-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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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听张得通说,好歹弟弟性命是保住了,因此打定主意,就是跪死也要让皇帝把这口气儿在他身上出顺了。于是皇帝说一句,他就请一个罪,应得也都是些是什么疏于管顾之类的废话。皇帝说到处置的时候,就和老十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说什么皇阿玛还没有出殡,好歹过了这个大事再处置这个逆臣。
  整个人活活的就是一团棉花。
  皇帝被他们求得没了意思,到了后半夜又隐隐发了火牙疼,打不下去这场太极,于是摁着太阳穴打发两人滚了。
  张得通递茶上来道:“裕娘娘那边使人过来了。皇上见不见?”
  皇帝正靠在椅背上,火牙扯着半张脸都是疼的,但他不想跟张得通这些人提,一提太医院就要过来,连这会儿的安静都没有了。他勉强忍着,抬手狠命地在眉心摁了两下。
  “不见。”
  “那……今晚上还回养心殿安置?”
  不说不觉得,一说天都要亮了。
  “皇上,您脸上……”
  脸上怎么了。
  皇帝把手移到眼前,见自己的手掌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了一片墨迹,书案上有一方女人用的铜镜,他侧身的朝镜里看了一眼,额上沾染的那一块很是碍眼。
  张得通忙道:“哟,奴才去给皇上打水来。”
  “不在这儿折腾。回养心殿再说。”
  说着,他想找找是什么东西给他染了这一手,随手翻开了一张压在手掌下手稿,纸上字是十分讲究的祝允明小楷体。他前两年在练这个体,一直不得要领,王授文说他是笔锋太沉,再深究原因,那老头就只顾磕头请罪,不肯往下深说了。
  此时看倒这颇得神传的字,他起了零星的兴致,抖开一张已然被自己激怒时拍得七零八碎的字稿细看。
  “这谁写的。”
  张得通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忙道:“王姑娘写的,太后娘娘下的旨,让王姑娘进宫来写福晋们的典礼簿子。”
  他看了一眼皇帝脸色。到比之前都要松和,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字迹的笔锋。
  张得通清了清嗓子,小心道:“皇上,王姑娘还在外头跪着呢。”
  皇帝这才把那个女人想起来。
  抬头望了一眼帐帘,她的影子还一动不动地映在上面,汉女就是天生弱质,饶是冬日穿得厚,还是瘦得像一只撇去叶的花茎。
  他又扫一眼手上的字,怎么就不大信,这一看就是有年生的笔墨风骨,出自一个未出阁的女人之手。
  “张得通。”
  “奴才在。”
  “回养心殿。”
  “是。”
  他说着已经从椅中站起来,“传话给南书房,现在辍着朝,他们手底下也不要给朕压着,该送的送,该议的议。”
  “是。”
  张得通连声应着,抢几步要去替他打帘。
  谁知道他已经自己打起帐帘,还没走出去,又顿住,张得通险些跟这位爷撞满怀,吓得三魂丢两魂,他却定声添道:“还有,替朕问乌嘉,他是不是被诚王给吓懵了,朕让他总理户部,理四川的亏空,他给朕理到什么地方去了?整整两日,就给朕写了个什么陈情表来哭穷,朕最多再给他一日的时间,再拟不出案子,就让他自己去吏部摘红顶子!”
  “是,奴才这就去。”
  张得通一刻都不敢耽搁。在干净的雪地上踩出一串利落的脚印。
  外面天光还没有大亮。雪已经细成了雪沫子。
  皇帝独自走出毡帐,一大片白茫茫的入眼。连那女人乌黑的头发都覆干净了,只剩下半节辫子。垂在肩前。
  王疏月其实早就跪不住了,撑在雪地里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了,见皇帝从毡帐里走出来,她挣扎着跪好,咬了咬颤抖不已的牙关,哆哆嗦嗦道:“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皇帝原本直接要走,听到她这一声,到顿了一步。
  “你昨夜胆子大过头了,你可知道。”
  王疏月腰伏得很低,“起先不知道,如今听皇上教训就知道了。”
  这话若要去追究,还真不好分清是卑微认怂,还是傲骨不屈。皇帝心里晃过一丝不快,但尚不至于跟女人在言辞上过不去。
  他打量着自己门下这个名声在外,马上要做他弟妹的奴才。
  不去看脸上那串水泡,她长得是好看的。只是皮肤白得过分,像多年没见过阳光一般。还有,她太瘦了,跟他养得那匹白马一样,怎么喂都是一副皮包骨的样子。
  “叫什么名字”
  他随口问了一句。
  “奴才叫王疏月。”
  “对,差点忘了,你也是镶黄旗的人。”
  “是,皇上是奴才的本家主子。”
  “朕的奴才?王疏月,你说这话脸都不红。”
  所谓天子之怒,就是一晚上都消不下去吗?王疏月的肩背都快断了,膝盖也几乎没有知觉,这位爷若再不开恩,她真的要为了贺临把命搭进去了。
  “是,奴才该死。”


第5章 鹧鸪天(一)
  这是端端正正地服了软。
  皇帝看着她摁在雪地里的手,手指肿得像萝卜一般,他突然想到,这双手能写祝体,这么废了到底可惜。再看她刻意用发辫遮挡的那半张脸。受过烫伤,又一夜没处理,水泡子鼓得亮晶晶的。饶是这样,她还是一点的悲色都没有露,在他面前,整整齐齐的地把礼仪尽全了。
  不容易。不愧是王授文的女儿,他没什么可再挑剔的。
  “起来。”
  “谢主子爷恩典。”
  然而她根本站不起来。一使力反而扑在了雪地里。包括张得通在内的人,手忙脚乱地扶撑了好一会儿,才支着她立直身子。无仪态的样子果然不好看,皇帝有了嗤意,不肯逗留,转身走到前面去了。
  王疏月被萍露搂在怀里。人一下子抖像在筛糠,天知道将才她是怎么在皇帝面前稳住的。小太监们拿来好些衣物来捂她。不过怪得恨,她明明冷得要死,喉咙里却火辣辣的疼。她试着咳了两三声,竟咳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只得勉强朝着皇帝行远的方向看了一眼,估计他已经看不见这处的景象,这才切磋了几下僵硬的牙齿,喘息着笑出了声。
  萍露心疼道:“小姐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王疏月一边笑一边摇头:将才……皇上从帐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偷偷看了那么一眼,他额上,脸上都是昨晚我用的那一柄松烟墨……那墨是皓月堂出的,顶不好洗……咳,让他糟蹋我的功夫。”
  这个时候了,她的乐子竟然还敢寻到那位要命的爷头上。
  萍露哭笑不得。刚要说话,怀中人的身子却渐渐脱了力。“小姐,别吓人啊。”
  她是一下子慌了,好在裕妃那边使来的人到得及时。王疏月已经睁不开眼,全然不知自个是怎么被带到承乾宫的。
  只知道再醒来时已是夜里。
  萍露不在,榻前坐着的是裕贵妃。
  连着几日的哭灵,她虽眼眶青肿,周身却仍然收拾得一丝不苟。一只手抱着铜底鎏金的缠枝花手炉,一只手轻轻地理着一叠堆放在榻边纸钱。
  “娘娘。”
  王疏月轻唤了她一声。
  裕贵妃侧过头来,见榻上的人脸还烧得通红,正静静地望着她。
  裕贵妃不觉湿了眼:“你这个丫头,可算是醒了啊。”
  “奴才让娘娘担心了。”
  裕贵妃摇了摇头,轻转过她的脸,借灯去看她脸颊上的烫伤处。“你这样说,是要痛死我吗?好好的王家姑娘,交到我手上,竟被消磨成了这样,你娘亲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怨死我。”
  女人有多在乎自己的皮肉,她哪里能不知道。王疏月有极好的教养,不哭也不怨,但她越是这样懂事,越是让人疼。
  “好在太医说,这是在大冬天烫的,丫头你放心,调理好了,不会留疤。”
  “娘娘,王爷好,奴才就没事。”
  裕贵妃原本想让她安心,想不到这姑娘却反过来宽慰她。王疏月不一定动情,但话中的意思却实实在在地触到了裕贵妃心软肉。
  “好丫头,你为爷们儿做的事,我一定让你的爷好好记一辈子。”
  裕贵妃是真的喜欢王疏月。
  不光是因为她是王授文的女儿那么简单。
  要说家世好的,上三旗里有的是人,可论样貌,脾性,心思,像她这样万里挑一的却太少了。富察氏跋扈,自己小儿子嫉恶如仇,爆得像个炮仗,府上那些女人没一个不是弱就是蠢,天天只巴望着生儿子,没一个规劝得住贺临。知子莫如母,别看贺临不肯正眼看疏月,但她算准了,那小子就服这姑娘。
  “娘娘,王爷呢。”
  萍露端来了药,服侍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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