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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想过在晋楚之间找点嫌隙,但显然这对同胞兄妹关系非同寻常,就算两年未见,国别不同,甚至连舒性情与行事风格大变,也不能阻止这俩人心底的亲近。
就算这会儿淳氏双胞兄妹二人没说几句话,秦璧也能感受到她们那股彼此相信……
秦璧笑起来:“我与楚王后见面的次数可不少,当年我们还是那样的关系,谁能料到,如今就成了挽着手臂一起说体己话的关系。我当年不听君父的话,最后还是落了同样的结果——楚王后就没有要与我说的么?”
南河抬眼瞧了她一眼。
秦璧竟被她这一眼瞧的呆在原地。
那一个眼神里包含了太多。
南河必定了解了很多消息,听到了很多传言。她仿佛曾真真切切的体会过秦璧每一个痛苦与决策的瞬间,她仿佛理解秦璧每一步走来的绝望和无奈。但她却也了解秦璧的自傲与自尊,她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怜悯或可惜,而像是微微点头致意:你的那些故事我都知道,你就像是我了解的那个人一样。
南河抬起眼,道:“我倒是有些想念你,听你的消息很多,却一直没能见到你人。”
秦璧忽然理解自己为什么对眼前这个人,总有中莫名的亲近感。她也一瞬间理解这个只代位不过一年的晋王,为什么回到晋国时,所有人会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
她鼻子里一滞,吃力笑起来:“一时豪杰,后来都做了王后啊。我还以为楚王后会对我如今境遇颇有感慨。”
南河:“身处王位的也有蠢货也有英才,位置与行事、境遇从来没关系,只要是愿意发光的人,不论在什么位置,都能找到自己的道路。只是就需要人将目光从无法挽回的事情上挪开。”
舒听到这话,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南河和秦璧。
秦璧顿了顿:“哪有那么容易。”
南河:“是。不容易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至于这道坎跨不过去。可以放过所有人,却放不过自己,这就太对不起拼命至今的自己了。”
秦璧脚步稍有停顿,不再说话了。
眼见着云台也走到了顶,秦璧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让到一旁。
宫之省道:“楚王后也是舟车劳顿,不如稍稍更衣休息,等到午后再做议事。”
周围一圈全是熟人,舒也不在乎,这一路走上来,她心底也松动起来,拽着南河没撒手,转头问道:“暄妹累不累?”
南河摇头:“在车上没少睡。”
舒嘴角动了动:“那让之省带你去你以前的宫室,你也换身别这么沉的衣服歇一会儿,等我更衣之后,也去找你。”
宫之省:“议事呢?”
舒摆摆手:“不着急。摆场子也不比我与暄妹私底下商议。”
她松开手,南河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被宫之省引着朝内宫走去。
商牟也随着南河的方向走,舒忽然开口叫道:“商君入住内宫难免不合适,你的住处另有安排,我命人带您和卫兵前去。我知晓楚王派商君与卫兵前来是为了什么,但暄儿是我同胞妹妹。”她与商牟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不像是在看着他眼睛,而像是在盯着他鼻子。舒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对楚国有挑衅的笑容:“她省亲,难道还要派人防着娘家么?”
商牟:“不是所有娘家都值得信任,先生或许对很多事情没有实感,我却有。晋楚是怎么闹崩到今日,我想晋王心里也有数。”
舒微微挑眉,眼睛却依然不跟他直视:“是么?晋楚的闹崩,当真是我晋国的责任?你们对她有一套说辞,但楚王真的会公正的描述那时候的事情么?”
商牟还没来得及开口,舒抬袖转身:“也请商君不要在两国外交的场合下,还将王后称作什么先生了。多不合适。”
说罢,她转身离去。
商牟:……??!她现在满身反骨么?说话怎么这么刚!
舒一路大步走回主宫,宫之省跟在身后,看着舒比平日快的多的脚步,等她推门回到主宫时,宫之省合上门笑了:“大君见了暄,还是紧张激动的。”
舒脱掉外衣,仍在案几上,一下子转过身来,刚刚淡定自如的神情荡然无存:“我当然紧张——我早就知道暄会来,可是怎么没人跟我说他也会来!就不能在公文里提一句么!”
宫之省一愣:“谁?大君说的是谁?”
舒捂住脸颊,慌张的踱了两步:“他绝对是来找我算账的!他绝对是想要来跟我对质!我——我怎么跟他对质!那事儿本来就是我做了小人之举,我——啊啊啊!我不想见他,让他住远点去!”
第218章 隰桑
到了午后,南河坐在宫内; 在她没接替晋王; 还被称作南姬时; 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舒还会跑过来跟她挤在一起夜聊; 她还会光着脚跑到床下拿些竹简和她一起看,也有俩人都睡不着望着月影的时候。那时候舒很多话,也很活泼天真,总问她这个问她那个,最后手抚着胸口感慨:“你知道的事情好多,你走过的地方好多啊。”
然而如今舒也知道了很多事,走过了许多地方。
南河换了身简单的衣裙; 坐在床沿发呆的时候; 舒推开了门; 探头探脑,转眼瞧见了她,手扒在门框上,只把脑袋伸进来; 看着她; 笑:“暄,我能进来么?”
南河对她招手。
舒也换了套不那么正式的宽袖深衣,合上门脚步轻快地过来,爬上矮榻来,跟她隔着个小桌,抿嘴傻笑。
南河听到过许多跟她有关的传言; 有些也是确实发生过的事实,有些来自于辛翳冷笑的描述,她虽不太信,但无法忽视其中一部分事实,连她也要心里感慨——舒有所改变。
刚刚舒一路从云台台阶走下来时,她印证了心里这个想法。
但当此刻舒此刻缩着肩膀咬着嘴唇向她笑,她又觉得——舒也无法改变。
她有没法改变的那一部分在。
南河将搁在中间的小桌推开到一边,对她伸出了手。
舒肩猛地一松,嘴唇却咬的更紧,两只眼迅速汇集起了清水,她猛地朝南河怀里扑去,紧紧抱住她:“暄!我——我以为你不会再醒了,我以为……我害死了你……”
她将脸埋在南河肩膀,肩膀耸动,像个小孩儿似的毫无控制的哭出了声。
舒没法说,那个寐夫人身中数刀,满身是血倒下去看她的那个眼神,时不时出现在她梦里。有时候那张脸并不是寐夫人,而是一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有时候场面也不是在成周的那个高台上,而是在新绛的汾水边,是她被割掉了头颅——
她几乎觉得自己无法再挣脱那个梦魇。
直到此刻,南河抚着她后背,小声道:“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只是想着一定不能让你死。之后的一切,都脱离我的控制,我也没想到会那么久才醒……”
舒失声痛哭,抽噎不停,她甚至说不出话来,只能浑身没力气的埋在她颈侧,后背一抖一抖。
南河:“只是……我以为你会讨厌我。毕竟你应该知道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妹妹,我根本不——”
舒猛地收紧了手臂:“你就是!你就是——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只有你,别人我都不认!”
南河差点被她勒死,她咳了两声,舒连忙松开手臂,慌忙的撤开半分看着她的脸,连自己满脸泪痕都顾不上擦:“我、我没注意。对不起!”
南河看着她哭的惨样,忍不住笑了:“感觉你并不多爱哭,怎么每次都是在我面前。”
舒用手背用力的抹了抹脸,有几分想要嘲笑自己,但看到南河眯眼笑的温柔的样子,她又忍不住眼泪掉下来了。
她又抱了抱南河,擦干净眼泪,带着几分鼻音,道:“我知道暄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说实在的,我从没想过你会来找我。楚国怕是一直以为我下一步想要联赵攻楚,但我就是要让赵国也这样以为,才有机会从背后偷袭赵国。南下成本太大,如果晋国想要存续,必须要守着这条黄河,横向发展,往后若有实力,荡平北部,才是稳妥发展之路。或许楚王没看出来,但暄果然知道我做事的风格,猜出来了。”
南河点头:“但晋楚之间上次分裂,双方都有了很深的芥蒂……你或许说我不像以前那样信任你也罢。但毕竟我嫁到楚国,我也长在楚国,楚宫是我的家,我必须要以楚国和晋国之间的关系,来考量我们这次再度会盟的可能性——而不是凭借着我自认为的你我之间的相知。”
舒偏头看向南河。
南河很冷静:“更何况,你行事必定以晋国上下为优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