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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牟:“什么?那你也去送寐夫人回郢都啊,而且还有春祭——辛翳!”
辛翳抱着南河走出船舱,外头光线太亮,他走出门去的时候,被强光照的眼睛都有些刺痛,脚下有点趔趄,却紧紧抱着裹在大氅里的闻喜君。
商牟扶了他胳膊一下,他还想要开口,却看着那头宫之省背着舒到了甲板上,舒脸上还有几道浅浅的血痕,似乎伤势不清,还没有办法自行走路。
她看到辛翳怀抱闻喜君的样子,愣了愣,连忙让宫之省将她放下来,有些焦急道:“我听他们说了,说暄不知怎么昏倒了。让人来瞧过么?她到底怎么了?”
辛翳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抱着闻喜君就从她身前走过。
舒没明白,她一把拽住辛翳的衣袖,身子也跟着摇了摇:“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她抱出来——我去请翳者来给她瞧瞧,难道她也遭遇刺杀了?你说话啊!”
辛翳转过脸来,道:“商牟,把他的手拿开。”
商牟张了张嘴,站在原地没动。
宫之省眉头一皱,拦在辛翳面前:“闻喜君尚未出嫁,又突发病症昏迷,楚王这样抱着她离开,怕是不合适吧。”
连跟着晋王一起登船的晋国将士,都将手放在了佩剑之上。
辛翳很烦躁的皱了下眉头:“她从来不想来晋国的。要不是鬼神折腾她,她根本不会离开我半步。晋王,我奉劝你放手。我要带她回楚国,你若是还惦记着晋楚的婚约,就当是她嫁过来的。”
舒这会儿是看明白了。
楚王要抢人。
舒冷笑道:“婚约还未上昭天地,便不算成。楚王这是要明抢?真有意思,您的夫人刚死,你就在这儿要把晋国的公主抢走!就算婚约成了,她嫁到楚国还说不定是一两年之后,如今她还是我晋国的闻喜君!昏迷之后我连她一面都未见,你却要将她带走,也看我同意不同意!”
辛翳笑起来:“你算是什么东西。没有她,你们晋国也配与楚结盟?无能小儿继承了兵甲粮草都没有的贫困积弱小国。她在的时候,我给你几分薄面,她若是不在了,你的话又能有什么用。看在她刚刚救你一命的份上,我不会杀你,可是你手下的兵和奴死了又如何。“
他抬手,挣开舒的手指,转头道:“商牟,动手!将他们杀了,把晋王赶下船去。”
第188章 白驹
舒仰起头看了商牟一眼。
商牟没有动。
宫之省和晋国一些将士拦着辛翳,他怀里抱着南河; 也没有办法对旁人动手; 但船上还有很多楚国的卫兵; 他们看到局势一触即发; 显然也将手放在刀鞘上,二层的卫兵甚至偷偷用手指捏住腰侧箭囊里的箭矢。
辛翳回头瞪向商牟,冷笑了:“商君,你莫不是对这个曾经在你手下的晋王心软了。”
商牟还是分得清主次。就算辛翳强抢闻喜君没有什么道理,但他为臣,此刻都必须听令,必须维护。
但辛翳如今说话字句带刺的样子; 让他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刚认识他时候的样子。
荀南河耗费多年; 温言软语; 悉心呵护,给予信任才养好他满身的旧伤,才让他长出新的皮肉,但仿佛一夜之间; 伤口崩裂; 皮开肉绽,他又恢复了多年前满身是血,看谁都想咬一口的样子。
商牟站出来一步,垂着眼睛挡在了舒的面前,语气有几分硬:“请晋王下船。船上的物件,臣会派人送下去。昨天发生那样的事; 今天谁都不想再见血了。如果非要见血,楚国这边也不畏惧。甚至……开战也不会在乎。”
舒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商牟,半晌道:“开战?她在的时候,你们楚国就做出一副什么好处都能给的样子,她不在了,甚至都不是死了,只是……只是昏迷了,你们就这样翻脸。你们就不怕她明天就会醒来?”
商牟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望着舒,高大的身子挡在闻喜君与辛翳这边。
辛翳轻声笑道:“我不怕。我以前尊重她,但如果她这样对我,我不会再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发现其实根本没必要,只要我想得到的东西,我其实早就可以轻易得到。更何况……如果她明天就能醒来,那也是明天的事。”
舒胸口起伏,她望着商牟。商牟转开脸,她将目光投在辛翳身上,声音有些颤抖:“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暄会醒不过来,为什么……寐夫人要替我挡刀。你一定知道事实,你一定知道一切!我现在想来,你的很多行为,看似乖张荒诞,但都有的解释了——你告诉我真想,你让我知道暄是不是为了我才——”
辛翳转过脸来,望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嘲讽又残忍的笑容:“好啊,我告诉你。让你的人先下船,我在居室里与你单独聊。”
他说罢,侧身绕开宫之省,朝他自己的居室走去。
舒想也没想,挤过去想要跟上他的步子,但奈何身上伤势不清,走了几步便差点摔倒在地。
商牟连忙转过身要去扶她,舒抽回手,倚在宫之省身上,也没转头看他,在宫之省的搀扶中,跟上辛翳的步伐。商牟顿了顿,也慢几步跟了上去。
辛翳小心翼翼的将南河放在床褥上,替她理好头发,盖上被子,又拢好了床帐,这才坐在床头的小榻上。
商牟也挤进来。
宫之省没走。
辛翳对宫之省皱了皱眉头。
宫之省半低下头不卑不亢道:“先王在世时,就要臣与臣兄长护好淳氏子嗣。闻喜君既是公主,亦是‘晋王’,臣不会离开半步。”
辛翳冷笑了一下:“先王?随便吧。反正她以后也不会跟你们有什么瓜葛。”
他转眼看向舒,也不请舒坐下,膝头放在南河之前裹在身上的白狐皮大氅,笑道:“你想的没错,寐夫人就是暄。她魂魄分成两半,白日在晋国当闻喜君,夜里是我的夫人。她为什么救你,不就是怕你死了么?却没想到寐夫人被杀,这半边魂魄……估计也是魂飞魄未散……总之她受到波及,可能成了活死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舒几乎是立刻接话:“不可能——她……”
只是吐出几个字,她就想到,暄确实有过不少很准确的消息来源,会不会是从楚国那边知道的。而且别人夜里起来,或者晚睡的状况很多,但暄睡下之后几乎就无声无息,也不许打扰。
毕竟她当年就是因为体弱才被南咎子接走,岁绒又称她夜间不宜被打搅,谁都没有深想过。
而寐夫人……确实也从未见她露过面。之前魏国灭国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就听传言说寐夫人夜里才会起身……
商牟则沉默的瞪大眼睛。
辛翳的话如果属实……那也就是说……
辛翳手抚着大氅的皮毛,笑道:“更何况,她认识你才多久。在助你晋国之前,她在我身边,做了八九年的王佐。你真以为她觉得晋国才是她心头肉?我相信你很多时候已经感觉出来了,她更在乎的是我楚国。”
舒脑袋冻住了,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辛翳笑:“你还看不出她身上那股成熟,那份才能和老练?一个十七八岁不谙世事的少女,就算再有高人教导,也不可能像她那样沉着且强大。说句不好听的,那个什么南咎子,都未必有她的本事。她的强大,不是教出来的,而是她的经历铸造的,而是她自己也曾管理过比你们晋国大数倍的国家。”
舒:“不……不可能……那为什么……”
不只是她,屋内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辛翳:“要不你算算,她入晋的时间,和荀君去世的时间?荀君死了,我……我召回了她的魂魄,中途大抵是出现了什么差错,才让她魂魄分两半,一半到了晋国,一半留在我身边。商牟一直都知道寐夫人就是荀君,可就是没有人知道闻喜君也是荀君。”
舒抬眼看向商牟,商牟满面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他道:“……我在她用计攻破大梁的时候,就曾经感慨过……此人才智与决断,还有考虑事情的全面,有荀君的影子。是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或许说是原箴、范季菩,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荀君可能还会成为……晋国的……王室。”
宫之省半晌道:“……确实。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很吃惊。当时白矢明明有那样的胜算,她却能坐稳王位。之后晋国境况那么危急,她却按部就班的齐民编户,去与秦国会盟,去夺取上阳重城……舒或许不知道,但当时我、之茕,师相和狐笠都能瞧出来,她的那份笃定,那种……因为经验丰富而有的自信,不是一般同龄人可以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