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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侧面的走廊走出去没有多远,忽然听到身后宫女的呼唤,他一转头,就看到了魏陟苍白着嘴唇竟然从屋里出来,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朝他走来。
田繁吓了一跳,连忙将身上大氅脱下来,快步走过去罩在魏陟身上。
魏陟:“舞阳君让我给太子传话。”她屈膝做晚辈的礼节。
田繁几乎觉得心都要被揉烂了,他扶住她胳膊,没管没顾的推开回廊上空房的门,拽着魏陟进去,将那些宫女挡在外头。
魏陟身子有些发软,倚着他胳膊。
田繁看着她,握着她肩膀:“陟儿,我只问你一句,那孩子是……是我们的孩子么?”
魏陟嘴唇微微颤抖了几分,抬起眼来看向他,神情有说不上来的痛苦与接受,还有一些不知对谁的温柔,她勉力笑了笑,道:“……是。”
田繁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要再犹豫了。我不能看着这孩子——”
魏陟反握住他的手:“我没有犹豫。我已经动手了。”
第163章 采薇
田繁吃了一惊。
魏陟手心里捏了个青铜小瓶,让她摩挲的光滑温热; 塞进他手里。
魏陟:“没有用完。我太害怕了; 不知道该把剩下的扔在那里。”
田繁紧紧捏住:“交给我。”
魏陟:“等今晚。我给你个交代。”
田繁:“我过不来; 你要记得保护我们的孩子。”
魏陟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他。我要给他一切最好的。你别担心……我只要你回去等。”
田繁握住那青铜小瓶; 低头亲了亲她脸颊,道:“我会等。”
魏陟眼神动了动,仰头看着他:“我想让你……再拥抱我一下。”
田繁那张忧郁挣扎的面容,温柔的笑起来,他伸手紧紧抱住了魏陟。魏陟十分瘦小,给了他满心的愧疚和保护欲:“我知道你不愿意做这些事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以后; 我来保护你;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魏陟没有说话。
她手指紧紧扣住田繁的后背。
田繁:“以后; 我会为你铺好一切,你只需要平安喜乐。”
魏陟:“……嗯。”
田繁拍了拍她后背:“我不能久留,我要走了。大氅你留下,出去的时候别冻着自己。”
魏陟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 点头。
田繁最后拽了一下她的手; 将小瓶踹进袖子里,走了。
冬日入夜很快,魏陟坐在屋里奶孩子,她不多喂,只是涨得难受了才喂一喂,可惜小东西恨她; 几次用没牙的嘴咬她,疼的她直吸气。
舞阳君半倚在床上,虚弱的笑:“他咬你了?你掐他屁股两下,就好了。”
魏陟:“没事。不疼。”
舞阳君披散着头发,露出一些温柔的神色,却不是看婴孩,而是看魏陟:“你与你那两个哥哥不同,从不咬我。我心想,果然是女孩,知道心疼做娘的。不像那两个男娃似的,跟个小狼崽,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还想吃。我就不愿意喂他们。”
魏陟仰头笑了笑,抱着孩子坐在床榻边,她头一歪,靠在床边。
舞阳君伸出手指,细细捋了一下她的长发。
魏陟背对着她,道:“您真的不在乎过,孩子的父亲么?”
舞阳君心里明白,这不是在问她,也是魏陟在问自己。她们母子俩以前并不亲近,前后脚的生产与孕育,也让她这个女儿与她亲近了不少。
以前舞阳君很不在乎。不在乎这几个孩子恨不恨她,只要他们不背叛就好。
但如今,看着魏陟一步步走上她的道路,她竟然心生几分柔软,也愿意多与她说几句话。
舞阳君自己内心都开始了感慨:或许她老了。
本自认为孤身来,独自行,她不要跟这世上这时代任何人有太深的瓜葛,如今却似乎忍不住想去触碰,想要也得到半分家人之间的牵绊。
舞阳君道:“我是真的不在乎。那些野外的虎豹狼,都是母生子,母养子,父早就无所影踪了。生孩子,只是女人的事。”
魏陟半偏过头:“但我的出生是个意外对吧。”
舞阳君染着丹蔻的手指穿过她头发:“对,孩子对我来说,都是我人生里无法掌控的事,都是突然降临的。但你可以想想,至少这个孩子是在父母的期盼下诞生的。”
魏陟:“这个期盼难道不是太不单纯了么?”
舞阳君抬眼瞧她:“天底下绝大多数的孩子,都不是因爱而生的。有的是被家族逼迫长辈劝诱,有的是某些女人想要利用孩子得到宠爱和权力,有的是稀里糊涂的就生了。只是,尧舜之前,天下走婚,生子不问父,只随母姓,我觉得这就很好。女人生,女人养,女人为孩子觅食制衣,为什么要冠上一个男人的氏。你看,你与我同姓同氏,就是对我这一切努力的肯定。”
舞阳君低头也看向那孩子,魏陟手指拨弄着他小脸道:“可惜他要随田氏了。”
舞阳君笑了笑:“看在田氏会给他王位,给他土地与臣民的份上,让他勉强认了吧。”
魏陟也笑了起来,却又有些愁绪,收了笑容,道:“那……那个孩子呢。您腹中那个……女孩呢?”
舞阳君神情收了一下,又恢复她平日的模样:“我不需要再有一个孩子。本来你怀孕的事情就无人知道,这个事儿就压过去就好。你们都已经生的这么大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精力再去养育一个孩子。更何况这孩子,真是折磨死我了……若不是怀孕不能伪装,我真的不会怀她。”
魏陟嘴唇抖了抖:“我手边的人调走了,就是去……”
舞阳君抚了抚她脑袋:“别多想。那孩子生出来,一瞧就不像是齐王的孩子,不能留。你说说,男人倒是真都盲目自信,一个多少年都没孩子的老男人,哼哧哼哧了连一口茶都不到的时间,还觉得能有子嗣。”
魏陟没说话。
舞阳君:“别担心,我派莫语出去做事了,他去追踪庆氏背后的那位了。不过听说那位已经逃了。”
魏陟:“那位?您连他名字都不知晓么?”
舞阳君叹气:“是,这个男人了不得。一看没什么胜算,知道要是帮了太子反而会给我把柄,毫无留恋的就能退走。这份洒脱,只代表他有底气,也对我们之间所处位置的不同有认知。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不得不防。”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些喧闹,一个宫女身穿暗红曲裾,垂头抬手,小碎步的奔进来,跪在中堂,叩首道:“公主,成事了。”
舞阳君撑着身子坐起来几分:“他怎么样?”
宫女:“齐王到了睡前饮了酒后,忽然两腿蹬直站不住了,胳膊都在抽搐,脖子朝右扭着,人也开始抽眉毛流口水。“
舞阳君:“还清醒着吧。”
宫女:“虽然也不太清醒了,但果然是……齐王早就怀疑太子会对他出手了。这个孩子,显然让父子二人都不信任彼此。其实齐王一直派人在外院看着,是怕太子派人来谋害婴孩,但没想到太子直接对他下手了。周围的人什么都没说,齐王就瘫在榻上,吼着要人去搜查太子住处。”
魏陟有些忧心:“如果太子被抓过去要和齐王对峙怎么办。”
舞阳君笑了笑:“不必担心,宫中已经都是我们的人了。再说齐王都不知道你怀孕了,他中了这毒,过一会儿就开始说话不利索了,太子就算说什么,他也不会信。你放心,齐王太子宫内外几百人呢,在他毒发身亡前,一定让他写好诏书,在诏书上盖好印。勿望也过去监督此事了。”
魏陟:“要是齐王能愤怒之下斩杀太子,而后写好诏书是最好的。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也就用不上了。”
舞阳君经历过这些宫中之事太多了,她很悠闲的笑了笑:“不要紧。这父子俩挣扎着也没意义,他们怎么都没活路。陟儿,我要谢谢你助我一臂之力。你生这个孩子,太重要了。”
魏陟心里也明白。
自舞阳君入宫,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让她也去怀孕,其中包含了太多事。一是为了让太子被她和这个孩子勾住,他就不会因为感觉到危险而夹着尾巴独自逃离临淄,去他国避难。毕竟如果太子跑到赵国或楚国,那就给了那些国家以太子名义铲除舞阳君的理由。
二是为了增加生出儿子的几率。再加上舞阳君腹中不是齐王的孩子,若是魏陟能生下齐国血脉的男孩就是最好的结果,这样等孩子长大后,容貌也和田氏子无所差别,也无人有理由指责和推翻舞阳君。
三是为了让这个孩子的孕育与诞生加大齐王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