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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见底的眸子对视。高清欢凝神半晌,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14、贵胄宗亲(五)
冯妙听见他那声轻叹,想到高清欢医术精妙绝伦,以为他发现了自己中毒,紧盯着他问:“怎么,我是不是……要死了?”
高清欢哑然失笑:“现在知道怕了?就算是个庸医来治,也不至于染个风寒就死人。不过,你挨拓跋详那一下,要好好休养,要是觉得胸口连着肋下闷痛,千万告诉我。”
难道这毒无色无形,连他也没探出来?冯妙心里暗骂,看样子还非去找那个讨厌鬼不可了。
手指又在她腕上停了片刻,高清欢才松开手:“幸好没有大碍,他们不配这样对你。”一向云淡风轻的飘逸面容上,笼上一层阴狠,却又很快散去,他蹲下身子,把冯妙背在背上:“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一早,我再送几副药来给你。”
“千万别送,”冯妙已经困极了,趴在他背上磨着牙说,“宫女不能跟外臣私相授受,冯清要是看见了,我就死定了。”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让你顺顺当当地喝到药。”高清欢声音温润,脚步又轻又稳。
“幸好遇上高太妃,不然……不然……”冯妙声音越来越低,困得直点头,硬挺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嗯,是啊,我毕竟叫她一声姑姑,她在四下寻找拓跋详,我就跟着来了。”其实他不是凑巧碰上,拓跋详要抽她鞭子时,他就看见了,用石子打得小太监松开了手,又匆匆赶去引了高太妃过来。
冯妙在他背上摇摇晃晃,想着高清欢常在宫里走动,不如叫他帮忙留意,找找那个飞鸾衔珠步摇,可是眼皮太沉,想了许久也没说出口……
天光大亮,冯妙才睁开眼,她看一眼已经流干的滴漏,暗叫不好,睡得太死,恐怕错过了侍奉太皇太后礼佛的时间。鼻子吸了吸,忽然觉得今天屋里的熏香跟平常不大一样。冯妙天生对气味敏感,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熏香里加了带安眠功效的香料,故意让她起得迟了。
刚要起身看看,就见冯清抱着几个锦盒进来。
见着冯妙香肩半露、头发披散,冯清没像往常那样言语讥讽,反倒微微红了脸,坐回自己的床榻上。抬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头发,发髻并没解开,桃木梳子卡在固定发髻的琉璃钗上,扯了几下,竟然断了。
冯妙看出她欲言又止,有满腹的话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也不多问,只是把自己带进宫的牛角小梳子递过去。冯清接了梳子,拿在指尖上把玩,好半天才说:“原来皇上,就是长那个样子的,那么年轻啊。”
她语气好似不以为然,可是轻咬着的贝齿、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已经泄漏了她的心事。她垂着头,无限娇羞地笑,说出的话分明口是心非:“那么消瘦,还不如始平王英武健硕,更像我们鲜卑男儿。”
冯妙听出她的心思,故意装作没听出来:“你要是中意始平王爷,就去跟博陵长公主说呗,长公主那么疼爱你,一定会为你做主,嫁他做王妃的。”
“谁要嫁什么始平王?”冯清一句话冲口而出,看见冯妙对着自己笑,才意识到无意间失言了,赶忙找补,“我们的婚姻,哪能自己随心所欲,还不是要看太皇太后的意思。”
“你不是经常跟着长公主进宫来玩么,莫非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皇上的面?”冯妙点到即止,话说得太深就难免损了这位大小姐的面子,随意换了个话题。
“说你没见过世面,还真不冤枉你。”冯清又摆出平日那副骄傲得如同孔雀的样子,“鲜卑风俗,出嫁的女儿,除非被夫家休弃,是不能回母家过夜的。即使回母家探望,也只能日出之后进门,日落之前离开,皇家也不例外。可皇上每天寅时天未亮前,会来奉仪殿向太皇太后跪拜问安。他日出之前来,我日出之后才能随母亲进宫,哪里见得着?”
她绞着衣襟,难得露出点羞赧:“再说,今天也是听说,皇上昨天夜里突然病了,比平日跪拜问安晚了一个时辰,太皇太后才请皇上和始平王爷进来小坐,不然也见不着,这都是缘分。”
冯妙了然,原来今早皇上来了奉仪殿,看来那熏香,的确是有人换过了,故意让她见不着皇上的面。只是不知道,这是冯清自己的小聪明,还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想起昨晚的情形,她继续装作不经意地问:“皇上昨夜是什么病啊?”心里却暗暗称奇,这少年天子,竟然能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小姐,看了一眼就丢了三魂七魄,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少年儿郎。
“听说是小时候撞了邪吧……”冯清的话刚说了一半,帘子一掀,崔姑姑已经走进来:“明天就是知学里讲学的日子,太皇太后请两位姑娘过去,有几句话嘱咐。”
☆、15、贵胄宗亲(六)
两人同时在太皇太后面前盈盈跪倒,刚施了一礼,崔姑姑就用红漆木盘托着两盏描金小碗,送到她们面前。
“早上傩仪执事官来过,说宫中最近有邪祟,他推演生辰,给奉仪殿的每个人都配了醒神汤。难为他有心,你们也先喝了吧。”太皇太后自己手里,也端着一盏同样的小碗。
大魏皇室,对鬼神邪祟之说特别敬畏,凡事都宁可信其有。冯妙端过其中一盏,看见碗口处贴着一张祈福用的小笺,写着自己的名字。醒神汤里加了白芷、防风、桔梗、紫苏叶、薄荷脑,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倒是对治疗风寒很对症。
原来这就是高清欢说的“顺顺当当喝药”的方法,他半夜里想出这么个方法,又要连夜准备了人人不同的醒神汤,还要起早送进宫来,想一番说辞让太皇太后收下。冯妙抿着唇偷笑,仰头把药汤喝了。
“知学里讲学,是先帝还在时,哀家定下的规矩,为的是让拓跋氏子孙,通晓一文一武、不可偏废的道理。”太皇太后也不叫她们起身,慢条斯理地说话,“哀家一早就说过,讲学时不论出身贵贱,只论学问好坏。你们两个,虽说是女孩儿家,可也不能辱没了冯氏的脸面,明天讲学时,好自为之吧。”
两人同时叩首告退,冯妙心里却有些纳闷,让她们去听讲学,不是为了给冯清挑如意郎君的么?怎么太皇太后说得那么严重,还牵扯到江山社稷、宗族脸面上去了。
这一整夜,冯妙都听见一帘之隔的床榻上,冯清在翻来覆去。冯妙清楚自己跟封后选妃无缘,只要明天别出错就好,倒没她那么紧张,只不过听着那声音,也实在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冯清顶着两个黑眼圈,用了小半盒水粉,才勉强盖住。冯妙自己觉得头痛好些了,可是鼻音却有点重,连本来的声音都快听不出来了。
等到装扮整齐,冯清穿了一身荷叶纹上裳,配浅色鎏金丝襦裙,颜色清丽鲜亮,衬得她英姿爽利,很有鲜卑女孩儿的样子。冯妙想了又想,还是选了一件素色宫装,只在头发上动了点心思,没梳成平常的双丫髻,而是绾了个斜偏在一侧的堕马髻。这种慵懒妩媚的发式,配上她尚有些年幼的脸,反倒显得清新娇俏。
太皇太后没吩咐她们该如何打扮,这种小事也不好专门去问。冯妙穿了宫女的衣裳,却梳了士族女子的发式,只希望不要太过引人注意。
知学里设在魏王宫东侧,原本是一条小巷。据说当年开国太祖皇帝,曾经在这里招揽贤士,后来建成一座高台远闻阁,又把宫墙后挪三丈,变成一块开敞的空地。
进入远闻阁时,冯清衣饰华贵,立刻有小太监上前,引着她入座。冯妙衣着简单些,便没人理睬,她也不恼,选了个视线上佳的角落站着,偷眼打量在座的宾客。
左手一侧多是拓跋皇室,大多穿着窄袖胡服,镶金缀玉。右手一侧却是些陌生面孔,衣饰称不上奢华,用料、做工却极其考究,袖口处都带着暗色徽记。冯妙默默辨认,暗自咋舌,那些徽记她是认得的,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渤海高氏……虽说比不上南方的王、谢风流,却也个个都是百年望族。
左手一侧的人大多在高谈阔论,说的无非是哪处山林适合狩猎,什么样的弓弩好用。彭城公主拓跋瑶,也坐在其中,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听哥哥们说话,想必是得了太皇太后恩准,第一次有机会来参加讲学。右手一侧的人,却大多缄默不语,端端正正地坐着。
看到这里,冯妙就有些明白太皇太后的深意了,拓跋氏靠弓马骑射得了半壁江山,可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太皇太后想要在贵族子弟中间,提倡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