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林琅知道她们两个相熟,拿一对臂钏赏了予星,便叫她们两个随意说话。予星把冯妙拉到一边,眼睛里亮光闪烁,咬着嘴唇说:“我想参加下个月尚工局的宫女考核。”
内六局的宫女分两种,一种是没有品级的粗使宫女,做的活儿最累,还要动不动挨打挨骂。另外一种就是有品级的内六局宫女了,侍、掌、司、尚的品级一路晋升上去。予星现在是粗使宫女,如果通过考核,便可以从侍级做起。
“好啊,这是好事情。”冯妙笑着鼓励她,送去尚工局,原本就希望她能做上有品级的宫女,“宫女考核要怎么个考法?”
“刺绣、织染、缝制……随意什么都行,只要挑自己拿手的,做一件最满意的东西出来就行。”予星坐在高凳上,双手撑着登面,探出上身看着冯妙,“我裁制的衣裳,已经是很好的了,可是没有什么花样,太素净了。这样的东西,就算做工再精细,也不容易被人看中,反倒是那样花样精美的,即使东西做得一般般,入选的机会却更大。”
冯妙托着腮想想:“这不难,我画几个花样给你,你照着去绣,针法手工都是你自己的,算不得作弊。”
予星知道冯妙的本事,听她这么说,立刻高兴得欢呼雀跃:“太好了,这样我入选的把握就大得多了。过几天我再给淑媛娘娘送几件小孩子的肚兜来,那时再来找你拿图样,最近那个老太监盯我盯得很紧,不能让他抓到错处。”
应下了予星这件事,冯妙自然要尽心替她想,普通的花样太过常见,很难在那么多宫女之中脱颖而出。可要是花样太过高雅复杂,又不像一个粗使宫女能想出来的。回到华音殿,她揉着额头想了又想,画了一幅涉水采兰,又画了一幅彩尾锦鸡。前者素淡清雅,后者华贵艳丽,无论予星想做什么样的衣裳、配饰参选,总可以用上其中一幅。
刚要搁下笔,就被人一把夺去,拓跋宏的声音饶有兴致地在她头顶响起:“在画什么?”他早上刚刚听说,北海王拓跋详已经离开平城,前去督造报德佛寺,暂时解了他一个心头大患。虽然高氏一族极力反对,可拓跋详自己心灰意冷,这件事还是办成了。
冯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把那两幅图样藏起来,却被拓跋宏眼疾手快抢了过去。他拿在手里看看,忽然慢慢笑开了:“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这幅涉水采兰,画得很好。”
听见“思公子”三个字,冯妙的脸一下就红了,伸手就要把图样抢回来,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拓跋宏的手掌,整个包裹住了她小巧的手,掌心在她柔软的指节上摩挲:“今晚,传你去崇光宫……”
“啊?”冯妙又是一惊,急忙忙地就要跳开,“不……不行,我……腰上疼,还没好。”她满心都是说不清的惊惧害怕,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上一次进入崇光宫的情景,四面都是缭绕的香烟雾气,连同通天彻地的鲛纱一起,遮挡住了原本雕金绘银的器物。少年天子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认为她伤害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拓跋宏盯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沉默片刻才说:“那就算了,等你养好了再说。”
冯妙觉出他手上的力道松下去,轻轻挣出来。两人都沉默着,静得快要听见惶恐不安的心跳,冯妙偷眼看着皇帝的面容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图样是画来做什么的?”拓跋宏开口发问,声音里已经没了刚才那一点迷离如山谷回音的曲折。
冯妙暗想自己一定是听错了,皇帝的声音,从来都是威严庄重的,那种温柔如枕边低语的声调,即使有,也不会是说给她的。她垂手恭敬地回答:“是画给嫔……嫔妾的一个好友的,她要参加尚工局的宫女考核,嫔妾希望,可以用这些图样,帮她增加一些胜算。”
几天之内,她的自称一变再变,从“奴婢”到“我”,再从“我”到“嫔妾”。她还没有适应过来,说了两次,才终于流畅一点。
“这一幅是什么?看着倒新鲜,以前从没见有人画过。”拓跋宏把那张彩尾锦鸡翻到上面,手指抚过锦鸡长曳的尾羽。
“周礼记载,古人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绘成图案,并且颁行天下,成为帝王百官的礼服仪制,嫔妾按照古书记载的华虫图案,稍加改动,画了这幅彩尾锦鸡。”在拓跋宏面前,冯妙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得满腹心事都无所遁形,只能照实说出来。
一个是谦和牧下的帝王,一个进退知礼的宫嫔,问的人和煦有度,答的人客气恭谨。对话无可挑剔,可华音殿内的气氛,却渐渐冷了下去。
忍冬原本见皇帝来时满面春风,特意提前叫小厨房准备,想着万一皇上高兴,说不定要在华音殿传膳。小厨房里刚刚烧好了热水,就看见皇上面色阴沉地走了,忍冬悄悄进殿,冯妙正用手撑着腰趴在桌案上,咬唇忍着痛楚。
“娘娘……”忍冬轻声叫她。冯妙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叫她烧水准备沐浴。
香樟木桶里放了春天时封在小罐里的丁香花蕾,香气裹着水的热气,把冯妙缠绕在其中。现在宫中,除了林琅,就是她的位份最高,等到册封婕妤的消息晓谕六宫,还不知道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心高气傲的冯清,她从前不动手,是因为她还没有看得进眼里的对手。
紧实致密的织锦屏风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冯妙心中警觉,试探着叫:“忍冬?”
没有回应,那声音却也跟着停了下来。
☆、93、欲语还休(二)
冯妙拉过团绒长巾,裹住身体,向着屏风之外问:“谁?”外面的人不说话,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
“长安殿的侍卫要来送东西,应该马上就到了,你要是取财,就请自便,都在前殿里放着。过了子时,守卫就严了。”并没有什么人要来,冯妙心思急转,一字一字慢慢地说着,只想勾起那人的贪念或是惧意,好让他快些离开。
“妙儿,”屏风外的人开口说话,声音幽幽如雾,“上次帮你诊脉时,我说过你小时用药过猛留下了病根,我带了一副药来,大约可以帮你调养,你先服用了试试看。”
冯妙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闯进来的恶人,是高清欢。她手一松,原本按在身前的团绒长巾,便向下滑落。她赶忙抓牢,语气带着疏离拒绝:“高大人,这恐怕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让人看见,你我颜面何存?”
高清欢略略上前一步,隔着屏风说话:“妙儿,你也知道,现在宫中多了女眷,我不能像从前那样出入自由了,等了许久才有这个机会。淑媛娘娘噩梦不散,皇上命我进宫驱邪,我才能来跟你说几句话。”
沐浴用的偏殿,一面轩窗正对着长安殿。钟声杳杳,那是皇帝起驾离开的宣示。冯妙心中慌乱,急急催促道:“多谢高大人,我很好,你我身份有别,不应该私相授受,你还是快走吧。”
高清欢缓步上前:“妙儿,听说你前几天在颂元殿伤着了,让我看看,我立刻就走。”
钟声悠悠荡荡,竟然像是往华音殿方向而来,冯妙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进来看看,又想到自己衣衫不整,随手抓起一支翠玉一字平钗,捏在手里,“高大人,你僭越了,你再不走,我只能自裁以免彼此难堪了。”
高清欢听她语气决绝,停住步子:“妙儿,这世上没有别人比我更盼望你安好,我这就走,但你要答应把那些药按时服用。”他说完这话,果然转身悄无声息地出门。
冯妙只能看见模糊的紫色人影,在屏风上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不见,力气一松,人就跌回香樟木桶里。一连叫了几声“忍冬”,才见她揉着惺忪睡眼走进来,向冯妙告罪:“奴婢不知怎么就忽然睡着了,以前从不会这样。”
高清欢擅长用药,迷倒一个毫无防备的小宫女,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冯妙轻轻叹气,由着她给自己擦干身体:“这次怪不得你,以后要小心些。”
往年七、八月间最热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上都会前往四合行宫避暑。拓跋宏亲政的第一年,这项行程却取消了。七月间,柔然和南朝同时派来使节,向大魏皇帝朝贡。皇帝成年,嫔妃新立,刚好趁这个机会设宴款待来使。
因为有别国使节的关系,宴会设在太极殿,皇帝的御座在正中主位上,身后两侧是宫嫔的坐席。太皇太后的坐席,却不跟宫嫔在一处,而是另外设了单独的位置,与皇帝的御座遥遥相对。这种颇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