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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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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水烧开的时候,林琅随手用草茎扎了一个小巧古朴的香囊,放进一小撮茶叶,递给冯妙:“草香混着茶香,清心明目,给你戴着玩吧。”
  冯妙接了,在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一圈:“琅姐姐,我没有东西可以回赠你,要不,我给你扎只小狗吧。”她挑了一根最长的草茎,三下两下,竟然真的扎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来,放进林琅手里。
  林琅叫两个小宫女帮冯妙捧着器具、热水,自己抚着额说头晕,不陪她过去了。眼看着冯妙一走远,她就抄了一条隐秘近路,往知学里方向赶去。
  远闻阁内,拓拔宏看见帘外肃立的宫女,又变得一个不少,便不动声色地起身,去更衣小憩。
  红顶小亭,是专门辟给皇族休息的。拓拔宏一入内,等候在里面的女子的就膝行上前,替他打散头发,轻轻揉捏后脑。
  多少年了,只有在这一个人面前,拓拔宏才能真正放松。他像拉紧的弓弦一样,不敢松弛片刻,只因那片刻,就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皇上,染了风寒是真的,香茅草的记号也留在她身上了,”林琅柔弱的嗓音低语,“是个挺有意思的小丫头,皇上怎么对她忽然上心了?”
  拓拔宏随意岔开了话题:“你都说了,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更何况,她还姓冯,平白无故,不要多想。”
  林琅轻轻叹气:“皇上年十五了,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带两位小姐进宫,不就是为了让皇上多想的么……”
  “林琅,如果不是你,朕五岁那年就冻死了,”拓拔宏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无论谁入主中宫,朕都不会委屈了你。”
  远闻阁内,冯妙正把茶汤一盏盏送上。她按古法浸泡,水温、时间、甚至手势,都毫无错处,连荥阳郑家,也无可挑剔。
  拓跋宏刚一返回座上,就看见纤细润白的手腕,托着一盏青翠透亮的绿茶,捧到他面前。茶香扑鼻,拓跋宏抬起右手,就要接过来。
  “皇上,茶盏浅、茶汤烫手,请皇上用双手拿着吧。”冯妙感激林琅的连番帮助,连带着对这少年天子,也并无恶意。
  话一出口,远闻阁内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似乎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她。冯妙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说错了。

  ☆、20、妙语初绽(四)

  “冯妙,你怎么能这样?”冯清站起来,“父亲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你都忘了?为人臣子,不能随意提及尊者、长者的难言之处。皇上的左手有旧伤,行动不便,你此时故意提及,是什么意思?”
  冯妙低头,睫毛微微颤抖,冯熙的确教导过她们“为尊者讳”的道理,不能对尊长的短处妄加评论。可父亲从来没说过,皇上的左手不能动呀,没有任何人对她说过,她又如何能知道?
  此时回想,自从早上进门,拓拔宏的左手,的确一直垂落在身侧。她只当那是他自矜身份的表现,根本没往另外一种可能性上想。被冯清模棱两可的话一说,再加上她那痛心疾首的语气,俨然变成了她在故意揭皇上的短处,让他难堪。
  冯妙缓缓抬头,触到拓拔宏深邃却平静的双眸,这样一个相貌气度都如此不凡的少年,他的一只左手,竟然废了。
  心里一根琴弦,被人悄悄拨动。那感觉,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看见上好的青瓷,却偏偏在瓶口处,发现了一道裂纹。无限惋惜,可是惋惜,却于事无补。
  “皇上,自古贤君垂拱而治,您无需举起左手,自有贤臣替您双手奉茶。”冯妙双手托着茶盏,高举过头顶,再次送到拓拔宏面前。
  她把视线落在拓拔宏的玉锦腰带上,既不会冒犯天颜,也不过份谄媚逢迎。
  拓拔宏盯着清亮的茶汤,目光却越过那对如雪的皓腕,落在她微弯的双眼上。那种眼神,他从没见过,既不是怜悯,也不是畏惧,只是单纯地理解他的缺憾,以及这缺憾也不能撼动分毫的——帝王雄心。
  猜不透皇帝的心意,谁也不敢胡乱开口。尴尬气氛中,始平王拓拔勰单膝跪地,从冯妙手里接过茶盏:“臣弟愿做皇兄的左膀右臂!”
  拓拔勰原本就生得气宇轩昂,在同辈王侯中,最有威信。他这么一跪,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下。
  拓拔宏嘴角微微上扬,和煦地一笑,就着拓拔勰手里的茶盏,尝了一口茶。然后握住拓拔勰的手,拉着他站到自己身侧:“大魏有你们这些贤臣同心协力,朕,自然可以垂拱而治。”
  远闻阁内,称颂声震耳欲聋。冯妙仍旧跪在原地,其他人却好像不约而同地把她忘了。
  太皇太后平日潜心礼佛,过了午时就不怎么进食了。可这天从知学里回到奉仪殿,已经到了掌灯的时间。太皇太后似乎心情不错,传了一碗清粥、四样小菜,还赏了冯清和冯妙也可以在侧殿用膳。
  过后撤下碗碟时,冯妙支走了掌膳宫女,凑到崔姑姑身边问:“皇上的左手,是怎么伤的?”
  “难怪你不知道,”崔姑姑手上动作不停,低声细语地讲,“那时你大约不在平城。皇上小时候,弓马骑射是所有皇子里头最好的。九岁那年,皇家出猎,皇上和当时还没封王是北海王殿下,抢着要给林琅姑娘猎第一只白狐,不知怎么就起了争执。等到侍卫追上去时,就看见殿下的箭扎在皇上左小臂上。御医说,那一箭伤了筋,打那以后,皇上的左手不能用力,皇上也再不能拉弓射箭了。”
  “林琅姑娘……”冯妙低声沉吟,她没想到,这件事也跟林琅有关。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为了一个宫女,一国之君被人射伤,可这宫女仍旧在皇帝身边,伤人的皇子也没受什么责罚,甚至日后照旧封王封地,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林琅也是个可怜孩子,白白生了那么一副好模样。”崔姑姑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个世家小姐也就罢了,偏偏她生母是皇上和北海王爷的奶娘,几年前去了,生父又整天酗酒赌钱。一个无依无靠的宫女,跟皇上和王爷纠缠不清,以后有的罪受,冤孽啊……”
  崔姑姑试一试暖盅里温着的补药,转身进了太皇太后的寝殿。冯妙吹熄了偏殿小饭厅的灯火,照旧去小佛堂抄了佛经,才返回自己和冯清住的东配殿。
  刚一进门,就看见自己床榻上的绢丝寝衣,被人用剪刀剪成一条一条,胡乱扔在那里。
  东配殿向来没有其他人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冯清在泄愤。虽然不知道哪里又惹了这位大小姐,冯妙却不想跟她争辩,默默收了那堆布条,扔在床角,自己除去外衫,只留下贴身素色小衣,准备将就一晚。
  刚爬上床榻,就听见一直蒙头躺着的冯清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句:“天生下贱,跟那个不知廉耻的娘一样!”

  ☆、21、莲囚金宫(一)

  正在拢起头发的手顿了顿,冯妙握着一把锦缎一样的黑发问:“你在说谁?”
  “说谁,谁自己心里清楚。”冯清甩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这话接下去好没意思,冯妙把头发挽了一圈,垂在耳侧,就要面向内侧躺下。
  “谁在皇上跟前、装模作样地狐媚勾人,我就说谁!”大约是看冯妙没什么反应,冯清提高音量,又说了一句。
  先前听她辱骂自己的生母,冯妙已经觉得火气上涌,博陵长公主欺凌阿娘还不够,连她生的女儿也要如此。从歌姬到侍妾,还不是因为阿娘没有博陵长公主那样煊赫的出身?身份血统,难道能由得人自己选择么?冯妙忽然觉得林琅说的没错,有些事,怎么躲都没用。
  她强压住心头不快,低哑着声音说:“比不上博陵长公主家传的教养。”
  “你……”冯清被她这句话梗住,猛地翻身坐起来,锦被下头,胸口一起一伏。
  冯妙却不看她,揉揉眼睛,解开小衣最上面一粒扣子。冯清咬着唇看着,她心里清楚,冯妙被额发遮住的那张脸,比她美得多。光是这倚着床头扭开扣子的小动作,还带着几分稚气,就让人移不开眼,要是等到身量长成……
  “冯妙,凭你的出身,永远也别幻想入主中宫。”冯清本想尽量显得自信大度,可话里总带着一股酸劲,“我劝你,趁早死了心,别想着和我争。”
  原来是为了这事,冯妙心中冷笑,她自己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就想当然以为别人也存着同样的心思。“冯清大小姐,我不和你争,”冯妙慢条斯理地说话,故意停顿了一下,“可自然有别人跟你争,平城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待嫁的女孩儿。”
  “你别太过分!”冯清听见后半句,立刻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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