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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妖孽横行-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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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谦咬咬牙说,我没有这种药。
  陈世杰拔剑而出,将剑刃架在已有七个月身孕好心送来糖水的吴谦夫人的脖子上。
  “帮我!”陈世杰目眦欲裂,狂吼道。
  吴谦急火攻心,慌忙劝阻他:“你冷静一下……”
  陈世杰无法冷静,手中长剑一斜,将吴谦夫人的脖子划开一道血痕,血珠如泪缓缓流下。
  吴谦惊呆了,大声呵斥陈世杰:“你是不是疯了?”
  陈世杰嗔目朝他,说:“我是疯了,我真的要疯了。她如果死了,你们所有人,因为这个新王朝得到安乐的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屋内,刹时安静下来。
  吴谦说:“我有药。有你要的效果,还有你不想要的效果。药性狠辣,无法抑制,一旦用下无法逆转。你是不是真的需要?”
  陈世杰昂起下颚,沉沉呼吸了几口,点点头:“我需要她活着。”
  陈世杰的夫人,身体一向很好。
  多年战乱,她跟在陈世杰身边,连伤风感冒都鲜少有过。吴谦曾打趣对她说:“要是天下人人都像你身体一般康健,我这个医师可就活不下去了。”
  她笑了笑,说:“你也知道我父亲是都统,我的家族一贯尚武,我虽没什么武功,但大约身体里流淌着勇武的血液。”
  拥有勇武血液的人,连偶感风寒都极少的人,怎么会一夕间瘫卧在床,经年不醒人世?
  居然,没有人发觉。
  医者,可以救人性命,亦可以摧毁人命。
  他手上的伤疤并非不能祛除,只是他想要留着,用以提醒自己当年一时软弱犯下的错误。
  自此,陈世杰夫人的病都是他去诊脉,他只要确保脉象安稳即可。
  对着外人,陈世杰还是从前的那个陈世杰。对着孩子,他无比溺爱彷如赎罪一般。
  可对着吴谦,他却不再掩饰,只剩无比晦暗。
  陈世杰说:“你知道我昨天做了什么事情吗?昨天夜里,我在乱葬岗上终于将我那大舅子的尸首寻到了。你怎么不问我,寻他的尸首做什么?那我告诉你吧,我啊,去鞭尸了。”
  说完,他阴枭的笑着,笑得前俯后仰,像是听到了世间上最大的笑话,笑得吴谦毛骨悚然。
  ……
  人人都是一把双刃剑,好坏从来不会像辨别黑白那么简单。
  今日,吴谦同林微微谈及陈世杰,谈到最后时曾说:“林微微,所以我恳切的拜托你,好好对待张良。”
  他恳切请求,只因为他有不祥的预感。
  他在张良的脸上,看见了当年陈世杰晦暗、疯狂、暴躁、乖戾……无数难以形容却至今想起依然会扎痛他心头的那么多面孔。
  这个最像陈世杰的孩子,的确跟陈世杰很像。




87芒刺

  三更更鼓想起的时候;林微微突然从梦中惊醒。
  想不起自己梦见了什么;摸了摸额头大汗淋漓;就知道一定不是个好梦。
  擦擦额头脖颈上的汗;林微微仰在床上,眯着眼好半天;却是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没有睡意。
  突然蒙蒙中听见外面有些响动,人声嘈杂;步履匆匆;与打更人的清寂脚步完全不同。
  林微微坐起;仔细听着外头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不再有什么异样音。
  自旬日前李隆出征;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
  无胜无败,消息传闻空白得实在贫乏。
  最令林微微觉得奇怪的是,就连平日各类信息蔓延扩散的地方井市,也难得消沉。除了些旧日的公子小姐的八卦传闻和王侯将相家的秘辛趣事,有关于外忧内患的消息,几乎像是绝尘了一半。
  初时,这样的气氛令很多人感觉不安。
  有关于外侵内乱的传闻突然一下子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中,很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刻意封锁压制了一样。
  可是,过了几天,当大家生活一如寻常的安逸平静,便不会再有人想起这些曾经一度让全家老小担惊受怕的传闻来。
  没有人喜欢战争。
  或许,应该说绝大多人并不喜欢战争。
  这样的绝大多数人,从来生活在权力的真空范围,生活的底端。他们从不关心谁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不关心坐在禁宫龙椅之上的究竟是谁。
  他们关心的只有今日是否能得到足够的银钱温饱,又是否能够陪伴着一家老小和睦幸福。
  他们是战争中最弱势的一方,不论谁赢谁输,在这狼烟四起的日子里,他们身不由己,随时生死茫茫。不论最终谁得到了战争的胜利,这样的绝大多数人还是过着同从前一样的生活,或许赋税会有降低,就可以买多些从前不敢买的东西。或许赋税比之从前更有增加,那就只好勒紧了裤腰带过自己的生活。
  这些话,在夏涟漪告诉林微微之前,她从来不曾听过。
  她必须承认自己从前自私且任性,几乎不曾为身边之人想过,又何尝会从那些与她素未谋面的人群的角度,看待他们那个与自己迥然不同的生活。
  林微微很泄气。因越懂得一些道理,想起从前的自己就越更生气。
  她开始彻彻底底的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偏心张良,她于是更明白,心中的天秤虽然无法一夕间摆平,但她应该好好的如同所有人的劝阻一般对待真心诚意的张良。
  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她便不敢再想起苏洛河的名字。
  她无法迅速掐灭心头的火焰,亦无法忘记,就只能选择逃避。
  今日,她从夏涟漪家离开,令了轿夫先行回家,临时拐去母亲的坟头上坐了坐。返回的时候,很意外的看见了几十米外站着的苏洛河。
  从孟柯上次不请自入翻墙而出,直至现在已过了好些日子,林微微以为他们早已离开京都,却没有想到他还在这里。
  苏洛河本是怔怔望着林家大门,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眼中。虽然他并未调转视线仔细辨认,但单凭那个婷婷身影,以及行走顿停的举止,他便已经相当清楚,这来人究竟是谁。
  即使知道来人是谁,苏洛河依然抬着头,仿佛出神般望向林家。
  这么多天,他没有敢于踏进林家大门,也没有敢于找到林微微亲口询问什么。他从前如此肆意横行,现今却是终日惴惴不安,惶然不知何为所为,何为不能为之。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他苏洛河害怕的东西。
  孟柯告诉朱八刀:“这个世界上有个道理很简单,解释起来却相当复杂。”
  朱八刀认真求学,吃红烧肉的时候咂巴着一张油嘴很真诚的问:“什么道理?”
  孟柯欣然一笑,举杯轻轻一碰苏洛河面前的酒杯:“这个道理,叫一物降一物。”说完,他便仰头,一饮而尽。
  一物降一物。
  真是对于现下情况最好的解释。
  苏洛河站定在这头,林微微伫立在那里。
  两人明明相隔不过几十米,却仿佛咫尺天涯一般。
  苏洛河在想,是什么浇灭了自己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肆意横行的勇气。
  林微微本想踏出一步,像个普通朋友般同那三人打个招呼,却在挪步间突然想起吴谦的话。
  他说:林微微,所以我恳切的拜托你,好好对待张良。
  ……好好对待那个你认为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却实际上既敏感又脆弱的张良。……
  脆弱,林微微想起午日节那日,张良一指按住她的双唇,凄然的眼神彷如利剑一般直刺到她的心头。
  敏感,林微微想起昨日同张良聊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聊到了南疆。林微微洋洋得意的说:“我从弦和庄的少庄主那挣到了银子,我人生中第一次挣到银子的哦。”
  张良的面色陡地沉了沉,面色不喜,语气却还是保持着惯常的温和:“不对,你八岁时曾经借口帮我搬东西诓骗过我五文钱,所以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你第一次挣到银子。”
  林微微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惊讶地张着嘴瞪着眼问:“不是吧,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
  张良抿抿唇,过了许久才说:“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我都记得。”
  所以,所有的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他都不仅仅是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即使是林微微言辞中出现极少的人物,类似陈姗姗,他都会狠狠记得。
  他记着那些林微微拣选后才告诉他的,那些林微微出走的日子里他未曾参与到的时间发生了些他们。张良狠狠记着某个人的时候,会敛目皱眉,努力认真得仿佛在学习这世上最难懂的文章。
  提起孟柯和朱八刀,他也会有这样的反应,以至于后来,林微微连有关孟柯和朱八刀的所有好笑的事情,都会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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