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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荣亲王殿下也对他青眼有加。”
苏萧本来躬身站着,却不想冷不防在这样的时候听到邱远钦三个字,这三个字就如同七月天里当空炸响了个焦雷一般,直震得她耳门芯子嗡嗡做响。
她不是不知道那人到了京城,不是不知道那人名躁京中,不是不知道那人以弱冠之龄为圣上设坛讲学,在举国士子中传为佳话,只是她离开邱家后,便断了与邱家的消息。在她上京之初,也曾担心遇到了邱远钦,就怕邱远钦将她认出来,可到了京师,她才知道帝京之大,安心寻一个人也未必能寻到,况且巧遇乎?
她自幼就聪明伶俐,在帝京,竟是决心扮作男子,便一一依样穿戴起来,又冷眼看着周围男子的习性言谈,刻意收了女儿家的脂粉模样,不出一月,就将那些文人墨客的言行举止学了个十足像,就连随着一群士子上青楼,在一票□□翠云之间,也应对自如没露了怯。
时间一长,她慢慢明白了,当初的担心原是多余了,这京城之中,官吏多如牛毛,哪能那么巧,两下间就遇到了呢。对苏萧来说,此人仿佛成了上辈子的冤孽掌故,她未曾想过这辈子竟还会和此人有半分牵连,哪晓得冤家路窄,此刻竟冷不防听到此人的名字。
马先生提起荣亲王,有心看一看两人的反应,故而有意顿上一顿,低头用杯盖拂开了茶叶沫子,慢悠悠喝了一口翠潭飘雪,半尚方才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却恰恰看到刚才巧言善辩的苏萧一张脸变得煞白,半点血色也无,不由失声问道:“苏大人,你这是……”
苏萧恍若未闻,神思恍惚,一霎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邱家门前森冷冷的铜钉,后院门前小丫鬟的探头探脑,半年的陈年往事如同狂潮一般,涌起数丈的洪涛,劈头盖脸地拍向她,只在一瞬之间,便将她卷进了滔天巨浪之中,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只得孤零零地站在漫天冷雨之中。
原来,他不仅高中,仕途通达,未到而立之年,就顺风顺水进了高官,现下还达上了荣亲王这条线,怕是更要一路锦绣前程下去了。若是自己还被囿在邱家那方孤坟般的后院里,哪里会晓得自家的夫婿是这般的人中龙凤,哪里会晓得自己这辈子也有五花官诰的好福气!
王旬本站在苏萧后侧,见前面的人影逆光站着,身形摇摇欲坠,单薄得几乎要化羽而去,忙一步抢上前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只觉得那白衣下的一双肩膀瘦弱得硌手,让人平白地生出一点心酸来。
突然而来的力道使得苏萧灵台顿时清醒过来,她侧过头来,王旬只见那一双眼睛近在咫尺,如同一点最浓烈的墨色一般,没有丝毫光彩,只余一点尖锐的黑,那点子黑仿佛能直刺到人心的最深处。
他不由地松开了她的肩膀,只见她慢慢缓过神来,抚上自己的胸口,定神朝着上首的马先生拱手道:“让先生见笑了,在下自小儿落下胸口疼的毛病,偶一发作,没有什么大碍,倒是在先生面前失礼了。”
☆、初入仕
马先生先头见她神色大变,却是不知何故,转念之间脑中已有好几个念头,头一个念头就是这初入官场的小子乍一听荣亲王的名号,唯恐旁边这个姓王的贡生态度傲慢,顶撞了自己,连带着得罪了荣亲王那位尊贵人物,吓得脸色雪白,不由心里暗暗好笑,生出了几分鄙薄。此时却见她神态立刻平和下来,又口齿清楚,不像是惊恐无语的样子,心下倒有几分疑虑,听她解释一番,也觉得合情合理,为着刚刚的鄙薄之意,心下也生了点惭愧,于是反倒真心宽慰道:“苏大人如今高升了,更需得保养身子,在要紧的公事中犯了病,于上于己都是不妥的,我看着苏大人这病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倒认识一位千金妙手,苏大人得空了去瞧瞧吧。”
苏萧忙道谢,马先生取了纸笔写了那国手的宅子门号,又道:“两位年少有为,加上又有贵人相助,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若有用得着马某的地方,两位开口便是。”说着便告辞而去。
自从那马先生告辞而去,这两日,王旬对苏萧存了几分芥蒂,言谈之间颇有些不对盘。
苏萧说东,他偏往西,苏萧在饭桌上随口称赞某道菜还不错,他倒也不说咸淡,只是直通通就沉下脸去,手中的筷子不会再去一下。
苏萧知他是为着那日的事生气,怪自己不理会他的本意,就乱应承下要出钱买官的话头,那日马先生前脚走,后脚王旬就背转身去,“梆——”地一声关了房门,瞧也不肯再瞧苏萧一眼。
王旬没有同胞的嫡出弟弟,家里兄弟虽有几个,却俱都是隔了一层的,难得他与苏萧投机,所以一心一意将苏萧视为幼弟,凡事极为爱护,哪晓得苏萧居然应下那样的事儿,让他大失所望,古训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本是极方正之人,对苏萧恨不得就此割袍断义。
几日来,王旬思来想去,悔恨不已,直恨那日自己说话不够硬气,一来二去就让这事情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白白辱没了多年的圣贤教诲。可心中到底还是念着旧情,那日哪怕违了本意,在他人面前,也还顾全着苏萧的脸面,现在还肯一语半句的搭理她,以他的脾性来说,已经是大大不易了。
那边王旬自悔自恨不提,从苏萧这一头说起,她打小熟读诗书,自幼锦心绣口,从来自视甚高,打心底瞧不起为着一官半职拍须溜马,狗苟蝇营,什么下贱儿模样都肯做出来的人,更勿遑论如今需得自己做出这样卖乖买官的丑事儿来。只是人生苦短,她不愿王旬尚未出仕就得苦捱年岁,岁月白白蹉跎不说,又有何人会替他可惜?再说了,那姓马的既然敢提到郑洺,也就是说明面上是邱远钦提携这些后进的学生,可后台大人物到底是谁,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
苏萧心中极清楚此事便如同赶鸭子上架,情愿倒也罢了,不情愿那便是与荣亲王郑洺作对。王旬心思干净,总以为洁身自好方为正道,并不在这些事情上留心。可如今看来,连着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小兵小卒,一个接着一个的猛浪,也不得不身不由己地卷到这一场污秽中来。她原是听好些好事之徒提过两王之争,没想到两王的间隙已如此之大,连带着朝官们也早已经划下了道道,一眼望过去,便是好一个泾渭分明。如今之计,不过是先应承下来,到时候该怎么办,时日方长,可得细细做一番盘算才是上上之策。
出淤泥而不染,不过是纯良的心愿罢了。在世上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一群人在泥巴塘子中滚得一身烂泥,两眼发红,最见不得别人衣裳洗得白净理得抻展,王旬要做端方君子,旁人未见得容得下他,这京城更未见得容得下他。
这些话,苏萧一直想找个机会和王旬坐下来,论一论其中的关口,解开两人的心结。无奈,王旬总是对她爱答不理,只要自己试探着提起当日的事情,他就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再不冷不热地顶了回来,苏萧倒是不生他的气,只是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直叹王旬的脾气应了他小厮长烟的那句比方,果然是头咬紧嚼子就不松口的死倔的关中驴。
苏萧到底是女儿家,面子又浅,况且负荆请罪的事儿,自古到今从来都是好听不好做的,好几次她的话到了口边,每每见到王旬脸色难看,不得又将话头儿咽了下去。
于是,大半个月下来,两人居然就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地杠着。
转眼之间,苏萧领了礼部主客清吏司的职,已快小一个月。
她初来乍到,不解司里面的机关,京里的官员个个是人精,惯会见人下菜碟的,分配差事的官员见她是新进的,又无什么背膀靠山,眼睛一斜,分给她的事儿既是最累人,又是极不讨好的,乃是司里的老人们都不愿意接的苦差事。给她指的座儿也是背光的朝阴地儿,因为常年不见阳光,那地方总透着一股子阴冷潮湿的味道。夏日里倒还好说,只怕是到了冬天,打冷飕飕的风口子上坐着,这滋味才够人受呢。
自从苏萧领了差事,那条案上,各式的文书一直磊得如同小山样高。她手上的事情本来就多,又免不了有些人自己偷奸耍滑,将手里不关紧要,不抓好儿的事儿尽数丢给她,日日将她支使得两脚不沾地。
苏萧知这是官场中惯使的伎俩,一贯地攀高捧上,踩低欺新。她并不在意这许多,更何况心思也并不放在这些小事上面,她一面是家事如同一座巨山般压在心口,另一面又兼着唯恐女子的身份被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