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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的郁郁。
宫姒锦此生最后悔的,也是最无悔的,也许就是她今日易容前来,若是非她亲身,而是命人前来,也许就不会有这一刻的触目痛心,但,也不会因这一掌而彻底清醒。
她笑了,淡漠而寡泊,清湖般澄澈的双眸下,伤痛一触及底,她伸手,却不是握住他递过来的手臂,而是将身后的乔雪瑶推到他怀中,就如同这样可称他心意一般,她早该知道,无论如何易容乔装,又怎能瞒得过个中行家?
遥想当初,她将脸埋在他颈间,闻着他的气味便能有弥足安心,环抱着他,便觉这世上都无人可欺她。过往太过美好,美好到她忘了人要有自知之明,还记得桥头廊下,最初遇到慕云清,她只是没看清,其实真正蒙蔽她内心的正是她自己的双手,她若肯放下那骄傲,来正视这份感情,哪怕一瞬,她都能在不可挽回前释然误会。
她爱上林若言,只是因为有慕云清的影子,而如今这个影子,却将她小心翼翼珍藏在心的那点爱意彻底碾碎,再无回旋。
“锦儿!”林若言惊骇大叫,冲过去想要拽住她,却被推诿而来的乔雪瑶挡住了去路。
直到此时都不愿坦诚相待吗?
林若言,我恨你。
“快走。”淡淡道出这一句,她抬手将面上易容撕去。
方才那一个旋身,两人异位,门户大开,她已抬臂拦住殿内涌出的众人。
千百的武林豪侠她哪里挡得住,遽然之间,一个衣衫褴褛的疯子癫跑而来,浑身燃火,怪力狂癫。
“还不快走!”
目光灼灼望着他,宫姒锦控制不住出声大喝,嘴角尚还未擦净的血迹像是在恸哭,然而她却异常坚定,除却面上诡异的苍白,她如寻常一般,淡然冷漠。
谁能知她心底之痛。
低声浅浅的一句“抱歉”,下一刻,他黑衣飞卷,裹挟着怀中佳人离去,唇角漾起凄笑,如繁花凋零,终跌坐,俯仰天地。
……
初冬的雪总是下得人猝不及防,弥留在树枝上的枯叶就像是蝉翼,脆弱而无助,等待它们的只有零落和永无尽头的黑暗。
枯叶尚可做花泥,那她呢?
心里像是被人掏空,却又从紧里头绞着肉的疼,这种疼撕心裂肺,她想昏迷,都能翻腾着把人揪起来,她也总算能理解什么样的痛苦能让人寝不安席了。
茫茫然睁开双眼,无神的两颗珠子毫无眷恋地望着承尘,清醒后,耳边听到的是帘帐外,朦胧细碎的人声。
“师太,掌门是否安然无恙?”是师姐的声音。
对方轻声回答:“损在了心脉,但好在有神功护体,休养半年便会痊愈,但切记不可过劳动怒,若是急火攻心,恐会有大危险。”
文婉清揖了一下,“多谢凌瑞师太,晚辈会好生记下的。”
只听对方叹息一声,便轻摇着头推门离开了。
文婉清送走了凌瑞,折回来打算在博山炉中再加些安息香,一撇眼却见宫姒锦正睁着眼,怔忡望着天花,手上动作一顿,她忙过去,掀开帐幄,有些忙乱担忧,“掌门渴了吗?醒了怎么不唤属下呢?”
宫姒锦怔怔,似听不到一般,眼睛一眨不眨,惨白的一张脸,若不是尚有呼吸,即便说是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也会有人信。文婉清叹了一声,搓着手到桌前倒了杯水,瓷壶一直煨在暖炉上,即便时隔许久,也仍是入口刚温。
宫姒锦被她扶起来,肢体上有了些触觉,才稍稍回过了神,然而目光却仍是呆呆无甚神采,往日的活泼灵动不再,如今只是死气沉沉,让人看之心疼。
文婉清将水送到她嘴边,半哄半灌似的看她进了些,才放下心来,这人如今身体无碍,但心伤,只怕消磨起来,要了人命。
将人放平,文婉清嘱咐了句让她稍躺,自己则去命人煎药,刚刚站起,却发现袖子被她牵住,仍是睁着那双圆圆的杏眼,许久不眨,眼周通红,声色亦是如含血般哑涩,“外面如何?”
你还有余力担心外面?自己都险些升天了,还要顾及其他?
满满的忧虑到嘴边,沉了气,终是妥协,她闭了闭眼,说:“原本收押地牢的夏侯隼趁乱跑了出来,已经被人虐待至疯,伤了不少人,最后被太极门玄青道长一剑毙命;探子飞鹰传信,乔楚已与宇文宣礼会和,得知云城被攻陷,便撤去了京城。至于林若言……趁乱逃了。”
文婉清最后一句说得极低,却口齿清晰,宫姒锦眉心轻微地颦了一下,悲壮似的阖眼,喉头不由自主地轻颤,偏过头,道:“我乏了。”
她是真乏了,不光身体,精神上也乏倦得很,想一睡千年,却终有醒来的一天,心中绞痛一点点蔓延,爬进她四肢百骸,每一寸骨血都渗着寒凉得疼。
文婉清知她想一个人静静,深望去一眼,便转身退下,未走出五步,恸哭声传入心扉,感染着她亦是凄恻欲泪。
……
事情都是这样,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出事的前夕,宫姒锦用计调虎离山,将正武盟大批人马遣离,才能顺利救下被禁侠士;但是相对的,也助正武盟砥柱逃之夭夭,皇城有四皇子庇佑,无异于纵虎归山。
既知与听香榭之间的矛盾是正武盟从中捣鬼,武林各派感念听香榭以德报怨,于其救命之恩更是无以为报,各派掌门有心上门致歉,可听香榭就是听香榭,如她多年风貌一般,销声匿迹在这广袤江湖。
而云城本是朝廷放任给武林的一座城池,多年来由正武盟代为节制,如今正武盟丑事败露,云城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五大门派遗落的至宝如今只寻到一样——兵不山庄的无相剑谱,当日夏侯隼因走火入魔而心智凌乱,后有人在其尸体上寻到一本无相剑谱,此乃兵不山庄独步武林的不传秘籍,如今却落到了夏侯隼手里,线索自然要牵扯到夏侯隼嫁到山庄的女儿身上,然而其女过门多年,早已失宠,如今只空挂着个正房的名头,庄主派人去抓,最终也是扑了个空,殊不知林若言早在几个月以前便安排妥当,否则无论如何夏侯隼也不会心甘情愿赴死。
如今无相剑谱已物归原主,至于其他法宝,却是掘地三尺,也毫无头绪。后各大门派商议,云城暂由少林、太极与雪山派共同协理。
……
千山沐雪,万径人踪灭,萦绕心头的一抹涩却像抽丝剥茧般辗转揉捏,宫姒锦靠坐在竹榻上,身上拥着衾被,怔怔地望着窗外。
宫姒锦总算明白这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的滋味,云城柴翁山上,她养伤多日,心中却无一时一刻的宁静,本是寂寥到只有山鹰相伴的地方,她的心却如平地生波,凌乱纷杂。
内伤好的不算快,却也并不拖沓,仙丹灵药用了不少,却也没见有多大进益,这是心病,当需心药医,寻常药物如何能治本。文婉清留在她身边照顾,其余弟子回了齐桑,听香榭也不可终日无人,有几位长老坐镇韦宜山,她也能放心。
“别走……”
文婉清听到低吟声,是瞬间清醒的,宫姒锦做噩梦的次数愈来愈多,她大多时候不会睡,可是人不睡身子受不了,好不容易能入梦,却每每都是噩梦,唤人的名字亦是颠三倒四,文婉清知道,那一掌是伤得狠了,伤到了心坎里,即便将来结成疤,也是狼藉。
宫姒锦罩着衾被,蒙头盖脑,又浑身发颤,一双杏眸透过锦衾无助张望,看清了是文婉清,才稍稍吁了口气,将头露出来,自暴自弃道:“我又梦魇了。”
“心放宽了,心魔自然而然就散了。”文婉清淡淡劝道,从怀中抽出锦帕,替她擦去脸上因惊吓而冒出的冷汗。
“心魔吗?”宫姒锦听着,神思却早飘得远了,山上云海沉得连胧月都望不见,夜深不点灯,就当真一团漆黑,身边不远处有一盏夜灯,却不足以照亮她的心。她抬起手,囫囵捋了一把脸,挤出一个苦笑,“师姐去睡吧,终日守着谁都吃不消,往后我还要仰仗师姐你,若连你都病了,我这伤谁来管?”
文婉清叹息着收起帕子,点了点头,想劝她那不过是个噩梦,但见她已偏了头又倒回榻上,也便没再多说,比起最初她不眠不言的样子,如今已经好很多了。
宫姒锦枕着手臂,背过身面朝里侧,佯装是又睡了过去,可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后半夜注定无眠了,有多少安息香都不够让她失去神志,若有一坛烈酒该多好,一醉方休。林若言啊林若言,你真是狠,哦不,现在应当说是慕云清,这一掌伤得深,凌瑞师太每三日来诊一次,千叮咛万嘱咐,切记禁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