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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一路向北,沿行军之道不停地走。如此在路上又行了大半个多月。
这日傍晚,樊成怕洛神赶路疲劳,命手下伐木砍草,驻扎结营,预备过夜,那向导回来,说此地已是义成郡的境地了,离城池不过也就二十里的路,走得快些,落日前,想必就能到了。
洛神这一辈子,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一趟艰辛旅途。
先前在船上还好,这大半个月来,为了能快些走到,出巴郡时,她舍了西汉水的水路,选择坐马车,走最近的行军之道。
这路的路况极差。马车里虽然铺了厚厚的垫毯,但从早到晚不停颠簸,人也是吃不消。今日走到这里,她原本已经觉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浑身酸痛,但突然听到城池就在前方,顿时来了精神,叫立刻收拾上路。
樊成和高桓只得听她安排,继续往北。
暮色渐渐浓重。
洛神坐在颠簸跳动,疾奔向前的马车里,望着窗外远处的那片旷野。
出荆州和巴蜀后,这北上的一路,经过的村庄,几乎十室九空,一片废墟,有些地方,更是如同赤地。
这里也是。
道路两旁的旷野,依稀还能辨出些从前田地留下的埂陌。但如今,已是被野草和荆稗淹没了。
疯狂生长的草,如同野火,向着四面八方铺展,湮没一切,只留下无尽的荒凉。
唯其这荒野里的落日,依旧壮观。
远山头上的天空,半是青蟹壳的颜色,半是紫。火红的夕阳悬在山头,追着洛神的马车,一直不停地朝着前方而去。
“阿姊,我瞧见墩台和城楼了!”
车外马背上的高桓,忽然吼了一声。
连日赶路,风吹日晒,他黑瘦了不少,连声音也嘶哑了。
但此刻,他沙哑的吼声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喜之情。
洛神心跳猛地加快,忍着那种被颠簸得想要呕吐的难受之感,用手扶着车窗,慢慢地探头出去,朝前看了一眼。
就在前方,一座深青色的城垣影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城墙高达数丈,墙基深厚,城门之上,矗立着高大的城楼。
两旁墩台,如雄鹰展开的双翅,将城门护在中间,气势雄浑。
方才那轮追着洛神马车的夕阳,此刻又悬在了城楼的正前方,被城堞口劈出了道道的金色光芒。
显然,这是一道新近夯筑而成的防御工事。
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之上,陡然入目,如同沙漠里突然出现的一片绿洲,叫人为之震撼。
此处便是洛神此行的目的地。
刺史李穆所在的城池。
义成。
第65章
尚在数里之外,一行车马被岗哨所拦。
道路两旁的小山顶上,借着地势,陡然多出两排弓兵,个个臂张重弓,居高临下,蓄势待发。
一个斥候现身山头,向下厉声喝道:“前方重地,非允禁入!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高桓吼:“前方可是义成城?李刺史可在?他是我姐夫!”
那斥候一愣,视线从高桓身上转到道上的马车,扫了一眼,道了句“稍候”,朝山下挥了道旗语。
也不知哪里便冒出来一人一马,那人纵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没片刻,城门开了,里头出来几骑,很快到了近前。
洛神认了出来,前头那个青衣之人,便是蒋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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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来此,随了不到两千之众。
除先前巴郡一战留下的自愿跟从的士兵,还有京口三百随众。
初来之时,城池如野,城墙坍塌,道路几被荒草淹没。偌大一个城池,城中所剩居民,竟总共不过百户,都是些年老或无处可去之民。
抵达之后,第一要务,除了清路开荒,防御工事,更是重中之重。
为加强城垣防御能力,重建工事之时,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城墙修复,而是根据单兵弓弩的射程,在四门两侧,每隔一箭之地,便修建一个突出城墙之外的矩形高墩,构筑双重瓮城。
如此,若遇攻城,可从三面对进犯来敌同时形成交叉攻击,大大地加强防御能力。
这些时日,蒋彛熳殴け拗窃环种缫梗γβ德担沼诔跫尚А
又因得报,近日,附近有羯人和鲜卑探子闻风而来,埋伏刺探,方才他正在城门附近安排斥候加强夜间巡防,忽然听报,说一个自称是李刺史妻弟的人来了,被拦在数里外的山夹道中,极其惊讶,立刻赶了过来。竟真的看到洛神从马车里露出脸来,惊诧不已,下马奔到近前,向她见礼。
洛神道:“我知我来得唐突。若有打扰,还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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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微笑道谢,又向他介绍了高桓和领队樊成。
当初便是因了高氏的这个公子,才有了后来李穆与高氏女郎的姻缘,蒋彛癫恢呋钢
今日始见,见他眉目俊秀,模样彬彬,耳后和脖颈衣领遮掩处烈日晒不到的皮肤还是清晰的白皙底色,其余脸面手臂却已晒黑,脖颈那里,更是上下黑白分明,模样瞧着有些滑稽。
他自己却显然丝毫没有在意。双眼放光,和自己打过了招呼,便一直盯着前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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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一早出城勘察地势去了。蒋彛肓顺敲牛⒖探辛巳耍偃ネㄖ畲淌罚指媪艘簧迳瘢闱鬃砸ネ潜钡拇淌犯
一进城门,方才在外头因看到城垣第一眼而迎面扑来的那种雄伟之感,便荡然无存。
城门通往刺史府的那条道路,已是经过整饬,但路面依旧凹凸不平。一阵风过,黄尘漫扬。
道路两侧的民屋,十有七八皆遭毁损,或缺门少窗,或檐墙倒塌。到处可见兵火过后的痕迹,屋角、檐头、路边,长满了尚未来得及清除的蓬蒿。有些野草,密密麻麻,疯狂攀爬,几乎已将整片废墟掩埋。
入目,一片破败景象。
城门附近空空荡荡,更是见不到半个居民的影子,直到快要靠近刺史府,才在道路周围看到些妇人孩童的身影,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妇人晾衣,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聚在路边玩着抓石子,响亮笑声阵阵,忽听身后一阵动静,转头,见一辆陌生马车粼粼行来,急忙散开,各自躲在了门窗之后,探出半只脑袋,怯怯相望,不敢靠近。
刺史府到了,就在前方道路的尽头。
十几年前,此地战火卷掠,城破毁损之前,居民曾过十万。这座被用作全城军政中心的刺史府,自也高轩阔堂,气派不凡。
但如今,这地方也是破败不堪。围墙半塌,门石至今留着过火的焦黑痕迹,连一扇大门,都只是用竹篱暂时修补起来的。
洛神下车,被蒋彛烊搿
一路进去,见房屋倒塌,廊破池涸。前头只收拾出了一间大堂,大约用作李穆日常的议事厅。
过了前堂,来到后宅,入目更是破破烂烂。
经过一扇似是被火烧没了门的垂花门,蒋彛缸爬锿罚的抢锞褪抢钅戮铀
这个庭院,从前应当也算风雅,但如今,院里杂草丛生,瓦砾遍地,西南墙角,石亭破败,上头长满瓦松,亭畔一丛半枯的竹。地上分布着野虫走兽留下的痕迹,门檐屋角,更是随处可见的飞丝蛛网。
墙角的一丛杂草里,突然蹿出一团黑油油仿佛鼬狐的东西,吱的一声,从伴在洛神身畔的阿菊脚边飞窜而过,迅速钻入墙角里的一个破洞,转眼便不见了影,倒把阿菊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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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一边高声命人拿扫帚来,亲自接了,忙忙地扫开小径上的碎石瓦砾。
洛神叫他不必忙。自己走到门前,伸手,轻轻推开那扇落满灰尘的门。
伴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屋子倒是不小,只是里头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一口衣箱,靠墙另有案几坐榻,便空无一物了。
床几皆陈旧。地面比泥地要强些,当初便以方砖铺设。但如今砖面破裂,落满灰尘,砖隙之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