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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兵挠挠头就要退下,走到一半复又回身:“卑职斗胆再问一句,您当真不作指示吗?”既然都晓得敌人在哪一路了,怎得还一副要等人家直捣黄龙的模样。
“我自有打算。”卓乙琅似乎脾气很好,心情也不错,并未因此动怒,待人退下才捏了画出去,走进一间关押俘虏的帐子。
帐子里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昏暗而潮湿。他挥退了守值的将士,望向蜷缩在角落,被手镣脚镣束身的人。良久后亲自掌了灯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将那人沾了灰泥的脸擦拭干净。
灰泥一点点卸落,明黄的灯火映照着那人的脸,慢慢现出一张与卓乙琅一模一样的面目。
他扯了下嘴角,淡淡叫了一声:“兄长。”见对方神色疲倦地闭着眼,丝毫不出声搭理,只得再叹息着道,“兄长,还有最后一战。”
他说罢一抽绸带,展开了手中的那幅画:“杀了此人,这些年你亏欠我的便还清了,你的未婚妻也将得到自由。”
他交代完便弯了弯嘴角,将画丢在一旁,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一个人的确只有一颗脑袋与两条臂膀,可他不是。
……
贵阳下起今冬第三场雪的时候,纳兰峥窝在书房里翻阅案宗,手边是一只铜雕锦地龙纹八宝手炉。那些案宗都是拿湛明珩留下的印信调来的,云戎书院里头不教这些,因而她不大懂,得重新学起。
听见叩门声,她翻过一张书页,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湛允抱了一堆文书来,多是些用以学习琢磨的范本,给她搁下后询问是否还有旁的需要。
纳兰峥这才抬起头来,说:“我看了近些年有关贪墨案的案宗,倒有一个想法,却不知是否可行。”
“您说说看。”
“贪墨案须经三司会审,其间环节复杂,三转四回,经手者众多,而三司里头必然有豫王爷的暗桩,尤其公仪阁老掌管的刑部……”她说及此一顿才继续,“因而此次押解入京的犯人未必最终皆得惩治。豫王代理朝政,要动手脚保人再轻易不过,恐怕证据一进三司便会被销毁。咱们殚精竭虑处理完后续,便是为避免湛明珩来不及收拾的烂摊子给朝臣们留下话柄。但倘使‘抓错’了人,恐怕适得其反,还得叫他们说一句太孙处事不周。”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咱们如今最大的劣势,一来天高路远,二来我明敌暗。因此……何不先交一份假罪证去探探虚实呢?”
湛允眉心一跳,这个想法,不能不说极其大胆。
但纳兰峥却面色不改地说:“只有藏下证据,先递交一份假的上去,才能瞧清楚究竟哪个环节安插了对方的人手。如此一来,他们能保人,咱们也能翻案。光明正大是拿来对待君子的,对待小人……算人者,人恒算之。”
湛允想了想,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这边方才解决了贵州贪墨案的事,湛明珩便与卓乙琅正式开战了。纳兰峥为此日日提心吊胆,却是尚未得到前线来的捷报,先听闻了朝堂的动静。
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说是朝议时,一干文臣纷纷义愤填膺地参了太孙一本,称其违背圣意,为一己私利劫掠狄军辎重,主动挑起与狄人的战火,实在年轻气盛,难堪大任。
纳兰峥着实气得不轻。
卓乙琅的确是声称要与大穆谈判的,因而朝廷不曾下达开战的指示,湛明珩领去边关的所谓大军也并非骁勇善战的生力军,而是临时征调来的地方守备,为的是替他保驾护航,和谈不成才动干戈。
只是但凡有眼睛的都该瞧得出这诱敌深入的计谋,如此情状,倘使不能够先发制人,便等于是叫湛明珩去送死。
他去了,如今他们却反过来参他一本,明里暗里说他争强好胜,欲立军功,视圣意若无物,置黎民苍生性命于不顾。
可如今的朝堂哪里还有圣意呢?所谓圣意,不过是代理朝政的豫王的意思罢了。
她捏紧了手边的杯盏冷笑道:“这些个朝臣如今倒是不在乎大穆的颜面了!当朝王爷被人砍去了双臂,当朝太孙以身犯险前往交易,他们竟还能够好声好气地请求和谈。湛远邺究竟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湛允亦是恨不能飞奔回京插湛远邺几刀子的模样,一拳砸碎了一张椅凳:“不仅如此,朝臣们闹得不可开交之时,还是那狗贼替主子收的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称将派援军助太孙一臂之力,既然太孙主战,便必然有他的道理。如此假仁假义,实在用心险恶!”
纳兰峥冷静了一会儿,摆摆手道:“现下谈论这些也无意义,朝堂之事你我鞭长莫及,只得待湛明珩回来再议了。”她说及此处语气和缓了一些,“边关那处可有消息?此前军报说他暗中跟随狄人的辎重队直捣敌营,现身时仅仅八百精骑……我看他也是疯了。”
湛允刚欲答话,却听外头廊子里有人步履匆匆行来,到得书房门前喝一声:“报——!”他见状上前接过军报,只一眼便是面色一沉。
纳兰峥坐不住了,紧张地站起身来,急问:“可是湛明珩出了什么岔子?”
他摇摇头,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松懈,缓缓道:“……西境破了,三万狄军秘密越过四川,直向贵州省境而来。”
纳兰峥身子一晃,险些要栽倒下去,扶了桌案才堪堪稳住。
这是一则极其矛盾的军报。多达三万的敌军,如何可能悄无声息地入关,一路畅通无阻,秘密穿过那么大一个四川省,直至接近贵州省境才被发现?显然是大穆边关守备出了问题,有奸细放了行。
四川省在父亲的右军都督府管辖之内,竟也被湛远邺轻易地架空了。
她白着脸沉默了半晌才问:“领军人是谁?”
湛允神情严肃地摇摇头:“尚未探知。”
“不论是谁……都是冲我来的吧。”
湛允挣扎许久,忽然掀了袍子跪下来,道:“照如此行军速度,不出三日敌军便可抵达贵州。纳兰小姐,您……您跟属下走罢!”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良久后反问道:“走?我的脚下是大穆的土地,我能走去哪里?我往东走一步,三万敌军便愈往大穆腹地进一步,你叫我走去哪里?”
他知说服纳兰峥不是容易的事,只得咬咬牙接着道:“不瞒您说,主子临行前除却印信,还留了一块虎符在属下手中。那虎符是陛下在京时及早交给主子的,可调动贵州全线地方守备,您与属下先且东撤,此地自有将士们守牢。”
纳兰峥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湛允,你在保护我之前,首先应当记得,我是你的主子,但也是大穆的臣民。”
她说到这里已然恢复了平静,将那封军报捏在手里看了看,说:“将贵州全境的地方守备图拿一份给我。”
湛允错愕地抬起头来:“纳兰小姐……您这是要?”
她没有看他,只说了两个字:“守城。”
第66章 迎战
子时深夜,书房内一片灯火通明。纳兰峥捧了碗姜汤;大口大口地饮尽,将自己捂暖和了;便起身去推演沙盘。
相比前头琢磨案宗;她对这些更得心应手一些。在云戎书院待了五年,虽是侍读却也并非白念了书。
从前湛明珩在书院里头混得低调,空有一颗好脑袋却无处可炫耀;只得拉扯着她与弟弟;明面上说是一道推演沙盘切磋比试;实则便是彰显自我。毕竟谁能推得过他啊。
彼时她因常与他对着干;不愿见他嘚瑟;非是要寻出法子破他的局不可,虽赢不了却也长进不少。倒是未曾想过,当真有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只是如今形势严峻;眼下这面沙盘并非幼年时的嬉闹;而是真刀真枪。动一动手指便是一座城池;成千上万条性命。
她为此绕着沙盘来来回回地走,一遍一遍推翻重来。
湛允来的时候;就见纳兰峥蹙眉站在沙盘前;一手端了杯苦茶,小口小口地呷,似乎是想提提精神头,好别犯了困。但她分明不喜苦味,也不喜饮茶。
他这些日子以来时常觉得奇怪,为何纳兰小姐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主子在,她瞧见只老鼠也要惊叫。主子不在,天要塌了她也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现下细想,或者这便是这个女子的奇异之处吧。他忽然有些懂得主子为何对京城大把大把的玉叶金柯瞧也不瞧一眼了。
这样的女子,细水长流里方可见惊艳。日升月落是循规蹈矩,夏去冬来是陈词滥调,但她每一日都有新的模样。
他这边正出神,忽然听见纳兰峥的声音:“允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