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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陷?”一直站在李昐身后的年轻男子突然走了过来,他站在堂中,似乎整个大堂成了他表演的舞台。
时值初春,他竟还手摇一把折扇,“唰”地合上点着郑阕,漫声道:“你以为光说自己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能脱罪吗?王法在上,岂容你抵赖?”他朝推官揖道:“大人,如今事实已然清晰,人证物证俱在,此等刁民若不动刑,定然不肯悔悟!”
推官点了点头,也觉对方言之有理,他一拍惊堂木:“先杖四十!”
杨清笳看了那说话的年轻男子一眼,他正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
“大人!开堂不过寥寥数语,案件基本情况尚未查实,且疑点颇多,此时动刑岂非屈打成招?”她上前道。
“你就是郑阕请来的讼师?”推官盯着她露出的细嫩白腻的脖颈问道。
杨清笳点点头。
“公堂之上岂有你个小娘子说话的余地!速速退到一旁!”推官眯眼道。
杨清笳愤然:“敢问大人,方才说话的这位公子又是何人?”
推官:“这位是李大人请来的状师。”
“那为何他能说话,我却不能?”
推官一哽,怒道:“审案动刑,天经地义!闲杂人等不得阻挠!给我上刑!”
他话方毕,两个粗壮衙役便上前将郑阕往长凳上一压,挥着厚实的荆条打了起来。
郑阕一介公子哥,平日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哪里吃过这种苦。
这推官想来对付这种公子哥极有经验,十杖打完,他让人停下,问道:“你招是不招?”
郑阕嘴唇咬的血迹斑斑,并未言语。
推官一挥手,衙役又继续打了起来。
杨清笳十分了解这种做法,人犯不认,这个案子便缺了一环。
推官此时动刑,就是想逼出口供,如果郑阕骨头够硬,抵死不认,推官定然没有胆子真的打完这四十杖,若是将人活活打死在堂上,他亦是不好交代。
所以此时只要郑阕不松口,事情便还有转机。
然而,事与愿违。
又打了约莫五下,郑阕只觉自己皮肉骨骼均已分离,他痛得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忍不住凄厉地嚎道:“别打了!我招!我都招!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杨清笳颓然闭上眼,她知道,完了。
推官早有预料,他命人停了杖刑,将事先写好的认罪文书拿了上来。
郑阙拿着笔,趴在地上,蘸满了墨的笔尖悬在纸上。
杨清笳蹲下,对他轻声道:“你要想好,此书一签,便代表你认了罪,之后要想再翻案,难如登天。”
他手抖的不成样子,一滴墨滴到了纸上,洇成一片,他哽咽道:“太疼了……我、我受不住了……”
杨清笳叹了口气,站起身,眼睁睁看着他在落款处签下姓名,那字体歪歪扭扭,似乎丧失了所有的生气,佝佝偻偻,竟丝毫看不出昔日闻名京城的才子风采。
“退堂!”推官拿到了签字画押,人证物证齐全,此案即告了结。
郑阕被拖回了狱房,只等着层层上奏复合后,便要人头落地。
大堂诸人顿时走了个净空,杨清笳独自站在原地,扬首看着当中的那块匾,只觉心神一阵激荡,从内到外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李昐自爱子死后大受打击,身体不比从前利索。他被那年轻人扶着慢慢向外走,路过杨清笳身边时,停住了脚步,冷笑道:“全京城都知道郑阕是谋害我儿真凶,却只有你站出来助纣为虐!年轻人有胆量,老夫记住你了!”
他旁边那个年轻讼师随之讽刺道:“胆子挺大,只可惜本事却没多少,姑父,您这次可是杀鸡用了牛刀了……状师岂是阿猫阿狗都能当的?女人……”他拿手隔空抚了抚杨清笳乌黑的发,轻佻道:“还是回家乖乖绣花吧!”他张狂地哈哈大笑,扶着李昐扬长而去。
杨清笳静静地站着,她像是在思索,又似乎只是单纯疲惫得不想动弹,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屋檐上,有个男子正支起一腿坐在上面。
他从一开始便在这里,直到人尽散去。
他身上仍旧是那股常年不散的沉香清苦的味道,只可惜距离太远,那个呆立在堂下的人并不能闻得到。
渐斜的夕阳将他深邃的眉眼染的愈发幽沉,他并没有过去安慰她,也不曾出声,他就只是静静地垂眼看着她,无声地陪伴她难得一见的脆弱时刻。
☆、第38章 “女骗子”
“诶,你知道不?今年会元被杀的那个案子判了,杀人的就是那个考了第二的郑家公子。”
“这事儿我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俩喜欢上了一个娘们,争风吃醋么?”
“什么呀!据说杀人那个是嫉妒姓李的考上了会元而他自己没考上,毕竟有李家公子在,他永远都是老二。”
“那我怎么听说还有别的原因啊……”
“别的原因?赶紧跟我说说!”
“我一个哥们儿,他二舅的儿子在衙门当差,他说这郑家花高价请了一个女骗子给那郑家公子作状师,结果那女骗子一上堂,就吓得浑身发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人家李家可是请的京城最有名的那个,外号好像叫……‘计千变’,卞状师,那姓郑的不死才怪呢!”
“诉棍害人呐!”
“要说这女骗子之前还有人传她有些个手段,现在果然是现了原形了。”
“女人不在家生孩子做饭,当什么状师!简直是没有女德!”
霁华听着街边两个买水果的小摊贩叽叽咕咕地诋毁自家小姐,忍不住摸上了刚刚买的那根大白萝卜,想上去给这两个碎嘴的长舌妇男一人来一个“当头棒喝”。
只可惜她被旁边的杨清笳死死拽着,只得作罢。
“小姐!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乱说!你为什么不让我上去理论?”俩人走出去几步后,霁华气道。
杨清笳道:“嘴长在他们身上,你管得了一个,却管不了所有人,逞一时之快,又有何益?”
霁华噘嘴:“可他们说的太难听了,还说你是什么骗子,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是骗子吗?”杨清笳突然问她。
霁华一愣:“你当然不是啊!霁华虽然不懂,但一直看在心里的,小姐每次接案子都全力以赴,虽然我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但小姐你怎么能听他们胡说呢!”
杨清笳微微一笑道:“那不就行了,咱们只需要自己心中明白,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各路妖魔鬼怪呢?”
“嗯,小姐说得对。日子还得是自己过自己的,这群人今天张家长,明天李家短,懒得理他们!”
“这就对了。”杨清笳摸了摸霁华的额头:“走吧,回家。”
二人一路向回走,待到家门口时,却发现宅门大开。
霁华跑过去,道:“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关门了啊,这怎么回事?”
杨清笳也奇怪,她走进了门后,便看见原本整洁的院内凌乱不堪,能够活动的椅凳都被人推倒了,墙边种的应季的蔬菜秧苗也都被糟蹋的乱七八糟,最惨的是刚刚发出来的细嫩花苗,也都被人连根拔起,歪躺在地上。
“这……难道是进了强盗了?”霁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咋道。
“嘘……”杨清笳食指竖在嘴边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抄起一旁的犁地的花锄,放轻脚步向屋内走,她一边走一边轻声唤道:“小朱,你在么?”
“……我在”里屋有人应道。
杨清笳走了一圈也没见一个人影儿,她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进里屋。
朱兴正坐在地上,嘴角边有些青紫的擦伤。
“怎么回事?”她赶紧蹲下来扫了眼对方浑身上下:“还有其他伤处吗?”
“没事,”朱兴用手擦了擦嘴角:“就是嘴边挨了一拳。”他用舌头顶了顶右腮道。
“是什么人大白天敢到别人家里打砸?居然还把朱公子打伤了!简直是目无王法!”霁华跟着杨清笳这几年,难免耳濡目染。
朱兴有些内疚道:“清笳,我没能看住家里,抱歉……”
杨清笳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这种事端多半因我而起,如果真追究起来,也应该是我连累了你,我还得向你道歉才对,害你受伤,真是不应该。”
“行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道不道歉的。”霁华道。
杨清笳将他扶起来,问:“是什么人干的?”
朱兴摇摇头:“都是生面孔,五个力巴模样的壮汉,一声不吭,进来就是一顿打砸,我问了三遍他们的身份,都没有人回答。我上去阻止他们,不过双拳难敌四手……”
杨清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难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