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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陈五两自然立刻答应一声,随即掩门后退,疾步就走出了院门之外。以他的耳力,即便是隔着这老远的距离,其实也能听到屋子里的谈话,但他却在传令一众侍卫之后,刻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周围的其他方向,避免听到不该听的。
而屋子里,一前一后进去的小胖子和越千秋同样表现截然不同。一个是小心翼翼,凛然如对大宾,另一个是漫不经心,就仿佛是随便去见一个不那么不那么很重要的亲戚。因此行礼时,瞧见久别重逢的小胖子直接满脸激动地下拜,越千秋在腹诽的同时不得已屈下了腿。
好在动作不止慢一拍的他膝盖还没碰到地面呢,就听到了皇帝那略有些疲惫的声音:“都起来吧!四郎你学学千秋,天塌下来他都没事人似的!”
小胖子斜睨了一眼越千秋,哪怕他现在已经不像从前,老觉得父皇对越千秋比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还好,却还是不禁有些羡慕嫉妒恨,站起身的同时便瓮声瓮气地说:“我可学不来他的没心没肺!这次我出去,好几回都快吓死了,可就算这样,也比不上千秋的惊险!”
他一面说一面偷看了一眼皇帝,见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他就更加大胆地说:“父皇,这次霸州一战能够打成最后那样的结果,您和越相他们的运筹帷幄固然很重要,但千秋的深入虎穴也功不可没,还请父皇一定要重重赏他!”
越千秋没想到小胖子一开口就是给自己戴高帽子加请功,不禁大为意外。他当然能明白小胖子的一片好意,可他心里却实在觉得憋屈,有些话更是不吐不快。而既然爷爷没有跟着他回大名府,那么他就不得不从皇帝这儿找出一个答案来了。
哪怕他真的不那么在乎自己的身世,可是,当初从火场中把自己救出来的妇人是救命恩人,这一点他却还是承认的。那么,他必须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必须知道对方是谁!
皇帝还没开口,就只见越千秋已经抬起了头来,那眼神明亮得惊人。面对那依稀有些熟悉的眼神,他不知不觉有些怔忡,但瞬息之间就回过神来,却是笑了一声。
“朕当初虽说那么提过,但没想到,千秋你和四郎真的会成为朋友。要知道,从前他性子暴躁,你分明是很嫌弃他的,可你这些年却帮了他不少,而在眼下这种时候,四郎更是不惜冒着触怒朕的危险,也要给你争取一个封赏。不得不说,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
小胖子没想到父皇会突然提这个,不禁呆了一呆,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扭头怒视越千秋。见他果然正直勾勾地看着皇帝,他心中大急,连忙冲着人连使了几个眼色。发现越千秋完全无视了自己的暗示,他越发焦急了起来,竟是忘了接皇帝的话茬。
而这一次开口的,正是越千秋:“皇上说得对,岁月如飞刀,刀工还挺狠,不知不觉就削平了一个人的棱角,把一个锋锐十足的人削成了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但我不一样,我当年就没什么棱角,只不过是仗着有爷爷撑腰,欺软怕硬的怂货一个而已。”
“但我说,我并不在乎身世,这句话是真的。生了我没养我的人,没有权力凭着血缘来要求我做什么。而养了我十几年,给了我远胜过这年头平民百姓的富贵生活,更给了我亲情的人,自然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词锋一转道:“但是,救命之恩,形同再造。我必须要知道,当初从火场中把我救出来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丁安,还是萧乐乐,又或者是其他人!”
皇帝没有理会已经满脸焦急的小胖子,淡淡地反问道:“知道了又怎么样?”
“迁坟,祭扫,立神主,这是最起码的。”越千秋没有在乎皇帝冷淡的语气,认认真真地说,“然后,找寻她的亲人,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他们一把。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
“如果朕不告诉你呢?”
“那就去查。”越千秋毫不退让地说,“一年两年,十年八年,我就不相信真相会一直石沉大海。”
皇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越千秋,突然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查出,当年确实是萧乐乐救的你,但放了那一把火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爷爷派去的人呢?”
就在小胖子头皮发麻,几乎惊呼出声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不可能!”
那一瞬间,小胖子简直五味杂陈。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越千秋问是不是父皇主导的当年那件事,他会这么坚定地反驳吗?毫无疑问,他就算说这三个字,也不会这么快,这么坚决!因为早在战场上当年真相被撕开了一大半开始,他的心就乱了!
第766章 往事如烟,孰能无情
对于这斩钉截铁的一句不可能,皇帝同样失神了片刻。他同样没有想到,在越太昌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见越千秋,更不要提解释说明什么的情况下,越千秋仍然能对这位爷爷有如此信赖。他盯着越千秋看了好一会儿,见其眼中满是沉静的怒火,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当年的真相,别说是你查个十年八年,朕和你爷爷追查了少说也有十几年,也不能说尽皆掌握。”
他说着就扫了一眼满脸怔忡的小胖子,淡淡地说道:“否则,朕也不会让四郎去霸州那么遥远的地方。朕曾经对越相说,事到如今,朕既然没有亲生儿子,又一直都把四郎当亲生儿子似的养了十几年,不管他是否朕的骨血,终究比那些侄儿侄孙之类的外人更亲近。”
这下子,小胖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那张脸变得犹如白纸一张苍白,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他早就预料到,所谓被皇后放逐到冷宫的安妃生子恐怕只是一个幌子,如今亲口被皇帝挑明这一点,饶是他事先做好无数心理准备,仍然有些难以接受。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父皇明着告诉他,他才是自己人,如李崇明之类的全都是外人。
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见父皇冲自己微微一笑:“毕竟,就和千秋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北燕皇帝的一样,没有证据,那就未必是真相。既然没有证据说四郎一定不是朕的儿子,朕若是因此动摇,岂不是白白让外人占了便宜?”
“更何况,四郎在霸州城中做得很好,证明了他的才能和气度。这是朕把他放出去的时候,最想看到的东西。多少君王自己励精图治,也还算是贤明,可大好江山就硬生生在子孙手里败落,朕虽说从来不认为圣明,可也不希望把天下传承给一个没能耐的败家子。”
越千秋见小胖子感动得什么似的,虽说不知道这小子是真情流露,还是有些做戏的成分,他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但到底还是执著地问道:“皇上能这样对太子,那天下军民就能放心了。可您还没有回答我,当初那个死了的妇人,到底是谁?”
“至少绝不是丁安。”皇帝终于开了口,“四郎被送进宫,是建真安排的,她收留了带着孩子,身受重伤的丁安。而后来丁安由你爷爷安置在一处安静田庄,她的两条腿已经断了,而那些文武皇后的遗笔,从她的手里,经由你爷爷的渠道,一次次送往北燕萧敬先的手上。唯有这一次,你爷爷把丁安亲自送去了北燕。”
见自己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越千秋只是皱了皱眉,面色却依旧显得很冷静,皇帝瞥了一眼自己那个急得抓耳挠腮的大胖儿子,突然觉得小胖子作为儿子确实不坏。越千秋是机灵百变,该直接的时候率性直爽,该冷静的时候镇定自若,可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
也许他的疑忌之心根本就压不下去!
小胖子自然不知道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父皇一直都在看着越千秋。生怕父皇因为越千秋这实在太过冒犯的言行而震怒,他连忙在旁边插科打诨地说道:“怪不得之前那个康乐口口声声嚷嚷什么都是丁安说的,原来父皇和越老相爷事先如此高瞻远瞩……”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见越千秋突然侧过头来瞧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满是鄙视。这下子,他顿时老大不高兴地回瞪过去一眼。我这么千辛万苦,还不是为你着想?
可紧跟着,他就明白,越千秋的鄙视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他马屁拍到了马脚上!
就只见皇帝脸色微微一沉,随即才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丁安的事情是越相布置的,朕事先并不知情。事实上……朕当初并不知道,送四郎进宫的那个人,居然是建真私底下安排的。如果换成别的姐妹,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