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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后悔。”严嵩笑了笑:“子木,人生的美好在于你要找到你的乐趣。比如一个商贾,他的乐趣在于赚钱,越多越好。其实,一个人食不过三餐,睡不过一榻,又如何用得了那么多金银。又比如一个学者,他的乐趣在于著书立说,传诸后世,至于今生是否因此穷困潦倒却不要紧。有了喜欢的东西,并去追求,结果不重要,过程才是最美妙的。”
周楠:“前辈的乐趣在于权势。”
严嵩眼睛灼热起来,点头:“一言一行影响亿兆生民,难道这样的人生不是很精彩吗?我老了,无所谓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少,老夫八十有一,回想起过去的八十年,谈何后悔?”
周楠不得不承认,“前辈说得对,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好的。至少你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像有的人甚至没得选。”
“你很像我年轻时候。”严嵩突兀地来了一句:“你眼睛里全是野心,全是对权力的渴望……太像了,包括你现在要走的道路……科举入试,随时君王,以青词和敛财手段简在帝心。手段又准又狠,算无遗策。说起来,老夫今天住在这里,子木出力不少吧?”
他一摆手打断欲要开口说话周楠:“你现在走的路,就好象我前几十年的浓缩,看到子木,老夫心中甚慰:吾道不孤!”
周楠又好气又好笑:“我和前辈可不是同道。”
“不,你我都是异类,和大明官场同仁格格不入的异类。”严嵩道:“你我都是想做事的,也愿意做事,不管是为朝廷,还是为君父。可做多错多,终有一天会毁了你的。”
“子木,做事尤其是为君父做事升迁是快,可将来却没有个下场。反之,虽然平凡一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眼前有两条路,就看你走上哪一条路。你太像我了,老夫既希望你将来能够宰执天下,又希望你能做一个圆团团富家翁。”
说罢,严嵩端起茶杯高举过头:“好了,老夫倦了,后会无期。咱们敬一敬理智和理想。”
一个光斑落到杯子上,上面画着一个老者和一个孩童。
一老一幼都抬头看天。
老者用手指着天上的太阳。
指日高升。
周楠:“敬我们的选择,敬命运。”
从头到尾,严嵩都没有提周楠在内书堂的讲义。
实际上,他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从周楠现在的圣眷和他在讲义中所表现出来的过人的理财手段来看,此人迟早都会接替自己在皇帝那里所扮演的角色。
也迟早会和朝堂中只知道给别人挑错捞取名利不做事的文官们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借周楠的手,或许能够除掉徐阶他们,最后周子木也会因为政治斗争自取灭亡,就好象自己曾经走过的道路。
如此,我严嵩的大仇就能报了。
现在,我是只向周楠挑明这一点,激发他胸中的野心,让他坚定决心走得更快一点。
可是周楠太像自己了,严嵩心中突然有些不舍,还是忍不住提醒这条道路的凶险。
看着阳光中周楠昂扬而去的背影,严嵩心中感叹:多好的年轻人啊,我们这一代人,落幕了。
他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以后你还会来的,或许是二十年,三十年。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就会有这一天,希望你到时候也如老夫一般无悔。”
第三百七十九章 打题
其实,严嵩刚才所说的一番话的意思,周楠心中自然是明白的。
大明朝做官有三种形态:弄臣、权臣和官僚。
如果你仅仅想功成名就,那就和别人一样做混日子和光同尘的官僚;如果你想富贵荣华,那就得和陆柄还有他严嵩一样做弄臣;若你真有改天换地的决心和抱负,就只能做张居正那样的权臣。
做官僚混日子是最安全的,也是最没有意义的。
做权臣,得罪的人多将来下场自然不好。
做弄臣也不是好的选择,你做了皇权的代表必然要得罪文官集团,必然要干脏活,将来免不得要到监狱里走一趟。
这么说来,文官集团才是大明朝真正的毒瘤啊!
“可惜我周楠三种人都不想做,我只想将后世先进思想留下来,潜移默化地改变这个世界,严前辈,周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周楠轻轻一笑:“再说,今年的秋闱我未必就能考中。”
回到王抒关押的院子,王世贞和他的话已经说完,周楠忙走进屋子,纳头便拜:“后进晚辈周楠拜见师公。”
一双有力的手伸出来:“子木,早就听世贞说过你的名字了,果然是风采照人,快快起来说话。”
“谢师公。”周楠顺势起来,定睛看去,眼前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和严嵩一样神采熠熠,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长期的牢狱生涯并不使他消沉,此刻的王抒看起来精力显得十分充沛。
周楠心中赞叹,能够被关在北衙里的都是非常人,真真叫人敬佩。
王抒依旧不肯放开周楠,用手抓住他的胳膊不住端详,对身边的王世贞说:“世贞真是收得一个好学生。人品、才干、文章都是上上之选择,你前番带来的子木在内书堂写写的讲义为父给严分宜看了。老夫不懂得理财,但老严却是圣手。就连他对子木的观点赞不绝口,想来只极好的。世贞,你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想来他是你的关门弟子吧?有徒如此,也算圆满。”
王世贞眼圈还红着,想来刚才哭过:“父亲大人也别夸奖子木,依儿子看来,子木的学问文章还差得远,怕是要堕了咱们琅邪王氏的名头。”
王抒放开周楠,一摆手呵呵笑道:“严师出高徒那是对的,可还得把握一个度。严格固然可以使学生不敢懈怠,保持谦虚之心。可若是骂得太狠,却叫人失去自信,做事做人作文畏手畏脚。青年人,当有一股锐气。不就是顺天府乡试吗,又有何难?”
听到他话中有话,周楠心中一动:“还请师公教诲。”
王抒转头看着王世贞:“世贞,依你看来子木这次秋闱有几成把握?”
王世贞:“回父亲大人的话,若子木就这么去考,以他制艺的本事,有五六成把握。”
听到恩师这话,周楠心中晦气,才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实在太低了。看来,我这一年多来的准备,搞不好要做无用功。
看到周楠神色郁闷,王抒哈哈一笑:“子木,你想什么呢?顺天府秋闱怎么也得一两千考生吧,十中选一,对普通人来说只一成把握,你有五成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说罢,他又问王世贞:“若事先准备妥当呢?”
“七八成。”
王抒大为激动:“不错,不错,那就是必中了。”
得了两个前辈,父子考试机器的肯定,周楠倍感鼓舞。可转念一想,别说七八成,就算是十成不也就是个概率,说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王抒:“世贞,顾尚实和你可是从小就认识的,听说你们还有过节。为父当初在苏州老家的时候,还想过大家同为士林一脉,想过找人调停。无奈当初你们年轻气盛,非要争个高低,我也懒得管了。君子和而不同,适当的争议也是必要的。听说顾尚实喜读《论语》,想来今科秋闱的四道《四书》题定然出自其中,你可有拟订题目?”
这是在打题啊,周楠顿时来了精神,凝神听去。
别说古人,即便是在现代世界,考试之前考生都会根据考官出题的喜好和思路猜题,猜中就算是中了大奖,就算没猜中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苏州王家乃是豪门望族书香世家,几代人都是考试机器。他们既然敢打题,那就是有很大把握了。
王世贞点头:“顾严为人轻狂,好大言,常说宋朝赵普半卷《论语》平天下,他也要用半卷《论语》治天下,于是乎就精研了此书一辈子。他要取门生,自然也得从《论语》出题,好继承他的衣钵。可惜啊,他论语读得是熟,也做了一辈子官,却没有看到他有什么治世的才华,也就是个书呆子罢了。”
说到这里,就不屑地一笑。
王抒:“那么,题目可想好了。”
王世贞点头:“回父亲大人的话,儿子已经想好了三道题目。分别是‘千乘之国’‘思无邪’‘君命召不俟驾行矣’虽不敢说三题全中,中一至两题还是可以的。”
语气自信满满。
周楠大为惊喜,别说三题能够猜中两题,就算猜中一道,那已经是上及格线了,一个举人功名稳了。
王世贞:“子木,下去之后你将这三道题目做好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