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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自省,自己还是低估了官场人心,单纯了。
这一日,周楠几乎都是呆坐中度过的。理刑厅里有事,别人也不来找他。
就连贴身的两个书办也调走了。
其他书吏自不来他屋中坐。
这下子,周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行情急转直下,从一个飞快进入工作状态,以干练而得熊大人信重的当红炸子鸡变成摆设。
偷得浮生半日闲,闲看静花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是对功成名就而言的。可怜周楠的官场之路刚踏出第一步,就进入半退休状态。
罢了,就这么混着吧!周楠很无奈,好在他现在有官身。和后世的公务人员一样,只要你不想升官发财,按时点卯,什么事情都不做,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所谓无欲则刚嘛!
就算上级再怎么厌恶你,同僚再怎么排挤你,只要你抱着混日子的态度,也没人有权力开除你。
明朝的官员任免制度已极尽完善,即便是一个九品芝麻官,你想叫人家回家养老,也得吏部点头。
坐了一天,当真是痛苦不堪。
到了申时,周楠逃也似地出了衙门。
刚走不了几步路,就看到一个矮小之人上前,拱手施礼:“可是周知事周老爷。”一口软糯越语。
周楠:“你是?”
那人生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小绿豆眼贼亮乱转:“回知事的话,小人郝佩玉。”
“原来你就是郝庙祝?”
那人说:“正是,小人做东,想请老爷去《绿珠楼》吃酒。听说周老爷是儒雅风流人物,那边小的已经订下了几个美貌姑娘,老爷赏光,还有一事想请知事帮个忙。”
周楠顿时恶向胆边生,这郝庙祝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今天之所以搞得如此狼狈,还不是因为他的浑家王氏和祝娘子在衙门里撕比,结果搞得本老爷好象把他娘子怎么样似的。
还有,绿珠楼紫萧派丫鬟过来请,又恰好被彭同知撞见。
周楠也干脆:“滚!”
郝庙祝大惊:“老爷为何口出恶言,小人还有心意奉上,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意思是说,我要给你五十两银子做个交易,请你为我一家三口落个籍。
周楠立即就懂了,他刚到府城,刚安家,手头正缺钱。忍不住一动心,其实这事倒是不难办。你郝庙祝不是要落籍淮安吗,我给你落到安东县。你一个难民,有正式身份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想落户二线大城市?
不过,这厮看起来好象很有钱的样子,不妨多敲他一点。便吟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你给个一百两吧,钱给够,天上的星星本大人都给你摘下来。
郝庙祝这个神棍大约是和顾客讨价还价惯了,本着能砍一点算一点的原则,念道:“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别说一百两,七八十两都多了,我穷得厉害,还想砍二三十两下来呢!
“你还寒士呢,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周楠大怒:“滚,滚犊子,再罗索,本大人抓你吃牢饭,直接以流民罪解送浙江,充实到胡汝贞胡部堂麾下当兵。”
见他翻脸,郝庙祝抱头而逃。
终于到了休沐的日子,一大早,周楠就拿了荀举人的遗书,按照他留下的地址,雇了车寻去。
荀家距离府城挺远的,走了整整一个上午,就看到远处有好大一片庄子。
阡陌交通,鸡犬声闻,地里的麦子都已经黄了,上万亩地如同一张金色地毯一直铺到天边。风一起,涌层层麦浪。
又行得一里地,那片庄子变得清晰,厅台楼阁,青瓦粉墙,好个富贵人家。
如果没有猜错,那里定然是荀举人的庄园。
周楠不觉感慨:真没想到荀老举人这般富豪,哎,你说你一个大款,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不好吗,干嘛要去打仗,结果把自己赔了进去。还不是想要个前程,想做大官。
不可否认,荀举人有呆气,却是个品格高尚的人,苟利国家。
吾日三省其身,自省一下,其实我就是个精致利己主义的现代小资,惭愧,惭愧。
周楠问一个正在地里劳作的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农夫:“那位乡亲,敢问前面是不是荀举人家/”
却不想,那农夫突然一口唾沫吐来:“我不认识什么举人还是不举的人,问别个去。”
面上全是厌恶和愤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好个劣绅
见他态度如此恶劣,周楠大怒,下意识就要喝一声:“好个刁民,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就理刑厅一个普通官员,现在又做了个秘书,手头一点权力也无。又回想起自己当初在安东县的威风凛凛,顿时丧气,道:“你这人如何口出恶言?”
路边的地里有不少农夫正在割麦,夏收季节已经到了。
今年天气不错,整日艳阳,晒得人浑身是汗,麦子打下来之后,不两日就能晒干。看来应该是一个丰年。可惜,农夫们都满面忧色,看不到一丝丰收后的喜悦。
“老五,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也不怕得罪人。”一个老汉忙扔掉手中的镰刀,朝周楠一拱手:“这位相公,我家儿子脾气犟,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恕罪。”
周楠不明白那青年后生为什么这样说话,心中好奇,笑道:“老乡,今年收成不错啊,可以吃个饱饭了,恭喜,恭喜。”
叫老五的那个青年后生哼了一声:“丰收又如何,不还是要挨饿。”
周楠:“这话就怪了,据我所知道,官府每年的赋税都有定数。且朝廷体恤黎庶,遇到灾年会适当减免。到好年成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大家多收了三五斗而加征。”
老五愤愤地说:“你这个相公知道什么,这地是别人的,咱们都是佃户,每年要交多少租子,还不是地主家说了算。今年年景是好,可租子也要跟着上浮。碰到歉收,却不肯减少一分,反正咱们就是挨饿的命。”
周楠又是奇怪:“这每年多少租子自有定数,你们租种别家的地应该早就说好了的,怎么还每年变,告到官府里去也是主家没理。”
老五更是气恼:“告到官府里去又如何,人家是举人老爷,在官府里又有亲戚,真闹起来,又如何斗得过。挨一顿打不说,这地也种不成了。我呸,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上数三五代还是一家人呢,真他妈是畜生。”
老人大约是怕后生的话传到主家去又要吃亏,连声叫:“老五,你少说几句话要变哑巴吗?”
青年后生气道:“阿爹你怕什么,大不了不种他荀家的地,咱们去城里扛活。我有一把子力气,还能饿死了。”
“你懂什么,主母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人家手眼通天。你一走,下了人家的面子,进城去能有好日子。再说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到外地能有好日子过。”老人不住顿足,然后赔笑着对周楠道:“相公,我家老五是放屁,你权当没听到。荀老爷家就在前边,你老慢走。”说着就指了指远处的庄园。
周楠谢了一声。
他坐了两个时辰马车,这时代的车辆没有弹簧钢,没有橡胶轮胎,减震系统一塌糊涂,颠簸了半天,屁股都快被颠开花了。再不肯坐回车上去受了那苦,现在距离荀家也不过二三里地。索性叫马车一边歇着,等下在庄园门口等,一个人安步以当走,举步朝那边走去。
走了一气,总算到了荀家庄园门口,身子活动开来,顿觉神清气爽。
走到庄子路口,顿时热闹起来。只见好多人,有马车,有牛车,又有轿子。
庄口有一座小石桥,乃是必由之路。道路突然变窄,这么多车马挤在那里,顿时走不通了。一时间人车争道,轿夫马车夫互相叫骂,喧嚣声响成一片,好象是在赶大集。
“这么热闹……”周楠想了想,荀举人去世已经有些日子,棺木应该已经运回家来,今日难道是荀家设灵堂接受亲朋好友吊唁的日子?
又定睛看去,却见有好几个荀家家丁正在桥边疏导车马和人流,这几人头上都缠着麻布,腰上系着竹麻,竟戴着重孝,果然如此。
实在太挤,周楠可不想被车撞着。这时代可没有第三责任人保险,真出了车祸,也没保险公司赔钱。荀举人毕竟是有功名的举子老爷,结交的不是豪门子弟读书种子,就是士绅官僚,大家都在场面上走动,难道还叫人家付汤药?自己这个九品知事,在淮安城里也算不得什么。
于是,周楠就立在桥边,准备等这一波车流过去才去拜见荀家遗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