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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师南下杀虎口,在大同留下一个特派联络处,为部队提供各种后勤物资。
这个联络处免不了和其他部队打交道,包新业是文职出身,镇不住场面。肖林因此又将白富生派去,委了一个副主任的头衔协助他,专门负责对外联络。
白富生毕业于东北讲武,原来就是魏益三手下的一名参谋,在奉系的中下层中有很多同学故旧,对外协调游刃有余。他和包新业都是稳重细致的性子,为人处事一向讲究分寸进退,绝不是惹事生非的主儿。
这件事来得突然,肖林隐隐猜到了背后的原因,但为了稳妥起见,还要证实一下。
“电报上说的含糊,好像是牵扯到了一桩通敌案子,怀疑有赃物存在咱们的仓库,荣臻亲自下令给封了。”
通敌案子?难道是高维岳的手尾不干净,又牵连到自己?
肖林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荣臻此举将自己彻底得罪了,为了几个不相干的晋商,犯不着。
毫无疑问,荣臻对大同联络处下手,还是为了归绥,为了绥远。
联系前后因果,事情的来龙去脉已推算得七七八八。ishu。
曲南杰占领归绥之后,魏益三也占领了包头,杨宇霆眼热之余,毅然插手,命令荣臻派罗阳所部一个师赶赴绥远,打着支援四十五师的旗号,号称要共同对付魏益三。
罗阳带着部队乘火车从大同出发,意气满满,准备相机挤走曲南杰,不料刚到平地泉,就被早有准备的绿脚兵截住,并不惜火并当场开枪,把罗阳的一个师的人马死死堵在火车上。
没想到四十五师如此强硬,准备不及,罗阳交涉无果,最后只好被迫返回大同。
荣臻因此勃然大怒,干脆对四十五师驻大同的联络处下手,自包新业、白富生以下,所有人手都被软禁在联络处中,又派兵封了四十五师的军需仓库,试图逼迫肖林就范。
“这荣臻真是个无赖品性,我踢你一脚,你拉我一鞋,事情搞得越来越大。”
事发突然,肖林在心里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置之不理?绝对不行,没了后勤补给,恒山这一仗怎么打?
让出归绥?更不行。别的事情可以商量,绥远却关系到日后的整个大计,坚决不能让步,此事必须强硬解决。
自己在奉系资历很浅,堪称不折不扣的小字辈,要不是有张学良撑腰,根本上不了台面。但是,那荣臻也不是老帅的嫡系,他虽得杨宇霆信任,但也是直鲁联军出身,大家都是半路出家,大哥别笑二哥。
这场冲突表面上是四十五师和荣臻争功,背后却是士官派和学院派的斗争,说不得要冲锋在前,为少帅挣回面子。
处理好了,未必是一件坏事。
当然,强硬不等于蛮干,态度坚决,还得配合必要的手腕。
肖林猛地停下脚步,坚定说道:“回大同,我去会会荣臻!”……
冬日天短,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大同的天色就有些昏暗,一股股旋子风吹过街头,卷起了路边的垃圾,破报纸和枯叶飞舞不定,搅得大门前一片狼藉。
这里是四十五师驻大同联络处,已经被荣臻下令封查,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纵横贴着两道巴掌宽的的封条,墨迹淋漓,盖着血红的大印。
风头过处,两名站在门口的哨兵连忙背过身去,缩着脖子背对风口,不约而同地吐着吹进嘴里的沙子。
“呸,呸呸,妈了个巴子,受这个洋罪真是倒了血霉,太他娘的冷了!”
一名哨兵嘴里骂骂咧咧的,两手笼在袖筒里,把步枪抱在怀中,不停地来回跺着脚,身子还在微微打战。ishu。
“知足吧你!吃沙子总被吃子弹强,在这站岗起码落个省心。”
另一名哨兵年纪大些,却是爱炫耀的话唠,当下左右看了看,对同伴小声说道:“听说了吗?前线已经打起来了,张督军几万人马中了埋伏,弟兄们死得那叫一个惨!”
军中最爱传这些小道消息,三分真,七分假,对军心影响很大,各级长官都对此深恶痛绝,严令禁止。不过人性的特点就是如此,上面越是禁止,下面传得越邪乎,前线张作相稍有不利,后方就以讹传讹,几乎说成一场大败。
兔死狐悲,大家都是张家的兵,先前那名哨兵不禁悚然动容:“不会吧?吉林兵不是很能打吗?怎么会干不过山西醋瓶子!”说着话,他又朝着联络处的大门努了努嘴:“还有这个四十五师,从张家口到大同就没打过败仗,号称常胜军,怎么不去支援张督军?”
“你懂了屁!咱们军长把四十五师的联络处封了,没了弹药粮饷,常胜军也得打败仗。这可是釜底抽薪之计,想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小霸王孙坚节节得胜,眼看就要抓住美人貂蝉,袁术却断了孙坚的粮草,才让那貂蝉跑了……”
他还在信口批讲,先前那名哨兵摇摇头叹道:“哎,咱们军长这招可有点损,背后下刀子,不够光明磊落……对了,孙坚的外号不是小霸王吧?好像是他儿子才对。”
那话唠老兵脸不红心不跳,梗着脖子说道:“你懂什么,孙坚原来的外号就叫小霸王,他死了之后才传给儿子的……”
两人正聊得兴起,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听动静好像是一队汽车,马达轰鸣,喇叭声声。
这两名哨兵都是一愣,连忙抬头看去,一道道雪白的车灯耀人双眼,根本看不清对面来了多少人车。
“吱,吱——”
十余辆道奇卡车高速驶来,猛地停在了联络处的大门口,不待那两名哨兵反应过来,车上跳下了几百名荷枪实弹的绿脚兵。
“你们,你们那部分的?要干什么?”
回答他们的,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这群绿脚兵可真威风,全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手里端着一水的花机关枪,大张机头对准了这两名哨兵。
为首的是一名中校军官,迈步走上台阶,伸手撕下大门上的封条,然后伸手轻轻一推,两扇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动作快点,先接人后搬东西。”
那中校军官正是李登洲,扭脸淡淡看了那两名哨兵一眼,吩咐道:“把他们捆上,扔在屋里。”
人多好办事,时间不长,包新业和白富生等人都被接了出来,纷纷上车,士兵们又抬出了二三十口箱子,一起扔进了车厢。
喇叭一响,车队启动,转眼间已经消失在暮色之中,如同一阵风般,绿脚兵已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敞开的大门,和地上破烂的封条,屋子里面,还有两名哨兵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呜呜低声叫着。
过了十几分钟,接到消息的罗阳匆匆赶来,一进门就勃然大怒,赏了两个哨兵一人一个耳光,然后扯出他们口中的破布,怒目问道:“混账,饭桶!人呢?是谁干的?往哪个方向走了?”
那话唠哨兵虽然害怕,还是改不了话多的毛病,抢着答道:“师座,我们也没办法呀,那帮人是四十五师的绿脚兵,凶神恶煞的好几百号……听他们说,还要去军需仓库。”……
原大同市府,后高维岳第九军军部,现荣臻十七军军部。
餐厅之中,荣臻正在吃晚饭,参谋长潘鑫陪坐一旁。
“军座,四十五师可够肥的,仓库里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子弹、炮弹、军装、长短枪,最可气的,还有几百箱肉罐头。”
潘鑫说着话,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好像这一桌美味佳肴还不如那些肉罐头好吃。荣臻白了他一眼,放下汤勺说道:“你要看着那些罐头好,就拉到队伍上给兄弟们开开洋荤。嗯,别的东西先不要动,免得日后打官司。”
正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枪声,急促而连续,好像是花机关枪的声音。荣臻和潘鑫的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都感到莫名其妙。
战线早就推到了恒山一带,大同已属后方,这阵猛烈的枪声可来得蹊跷。
“何副官,去查查哪打枪,要是有人胆敢作乱,立刻弹压!”
外面的枪声响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荣臻不禁松了一口气,面上虽然仍做严厉之态,心中却不以为意,十七军两万人马驻扎在大同周围,谁还敢在这里翻了天去。撑到底,不过是些喝醉了的士兵起了冲突,没什么大不了的。
该抓抓军纪了,后面可能还有大仗要打。恒山一带正打得热闹,一旦时机成熟,17军就可沿着同蒲铁路直下宁武关,抢占太原。
想到这里,荣臻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四十五师抢了归绥就由他去吧,那个鬼地方有什么好的,如果能拿下山西,十个归绥也比不上……
正想的得意,门帘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