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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小公公,她们也是天热脾气大,这才埋怨两句。这儿管事的陈公公规矩最严,他才刚出去一会儿,你们喝了水快走,否则撞上他没好果子吃。”
“什么没好果子吃……”刚刚一路来都没撞上什么好事,这会儿听到这番话,朱厚照终于面色稍霁,接了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他的眉头立时紧紧锁成了一团,“这都是什么茶”
“什么茶?当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产的陈茶”朱厚照话音刚落,东厢房的帘子便再次高高打起,这次出来的却是个满脸盛气的高挑女子,“知道咱们没钱给人打点,没权让人照应,饭菜不是冷的就是馊的,茶叶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残留下来的茶叶渣子,就差没把发霉发臭的东西送来,要添什么就得拿钱出去填,你要不满你去问那陈公公”
见那高挑女子一口气说完了便摔帘子回了屋子,起头那端茶出来的年长女郎便叹了一口气。这时候,朱厚照不禁沉了脸,没好气地说:“这次采选,我听说宫里拨给的钱粮很是优厚,怎么至于用这种茶叶渣子,还有什么冷的馊的饭菜……他们就不怕你们里头出了后妃娘娘,到时候找他们算账”
那年长女郎把徐勋喝空的茶杯放回手里的茶盘,见徐勋没有做声,她便低声叹道:“小公公别说这话了。要出一位后妃娘娘,那得是祖上积多少德。她也是一时随口说说,你们别放在心上。”
她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不免暗叹。那一位终究是家里祖上出过一位三品官。可书香门第,两代没出一个进士,那就败落了。更何况进了宫里,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瞧着这两个小火者年纪小又冒冒失失的,想把风声传出去,可就算侥幸成功,陈公公未必一定下台。可到时候万一人照旧屹立不倒,动一个宫女还不容易?
“随口说说?”徐勋眉头一挑,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毕竟隔墙有耳,人心叵测?”
那年长女郎愣了一愣,却没有答徐勋的话,而是板起脸正色道:“少说这些闲话了,赶紧走吧前两天隔壁院子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误闯了进来,结果陈公公一怒之下,被拉出去就是四十大板,眼下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徐勋深知这宫里没品级的小火者就犹如消耗品,死活都是大太监一句话的事,这提醒倒是真心实意,因而不禁笑道:“多谢姑娘好心,我们这就走。”
“急什么”朱厚照难能遇到有人肯和自己说话,又见这年长女郎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宫女似的总想着搔首弄姿,而是敢拿起架子训斥过来,他不禁来了兴致,一把拽住徐勋不让他动,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姑娘提醒的很是,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年长女郎不料竟然碰到了胆子这么大的小火者,都听到前头有人被打了,居然还流连不去,一时不禁嗔道:“人小鬼大,你问这些做什么再不走就真要挨板子了”
朱厚照哪里吃这一套,四下一看就冲着那年长女郎勾了勾手指,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挨什么板子,我老实告诉你,我是司礼监李公公面前的红人,谁敢得罪了我?”说完他又斜睨了徐勋一眼,用胳膊肘狠狠往其一撞,“小徐,你说是不是?”
徐勋不料朱厚照一转眼居然把李荣的旗号掣了出来,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就顺势点头道:“是啊是啊,小朱你是李公公面前的红人,在这宫里大可横着走。”
话音刚落,那年长女郎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笑容犹如鲜花绽放一般艳丽,但随即立时板着脸道:“你们两个别指望扯起虎皮做大旗就能糊弄人李公公平时身边就那么几个人,进进出出多了,谁不认得?”
“真晦气,难得李公公过来,咱家特意赶到了前头去,可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两刻钟,愣是连一面都没见着”
那年长女郎虚手做出了赶人的姿势,可还没把朱厚照赶得挪动一步,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她立刻打了个激灵。还不等她四下里找个地方让朱厚照和徐勋两个躲起来,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太监就进了院子。一看见院子里有闲人,他立时眉头一挑,旋即就冷笑道:“好啊,前几天才刚发落过一个不长眼睛的,今天却又有两个没记性的撞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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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正德告状,徐刘合谋
那陈公公又高又瘦,头戴竹丝为胎青罗蒙覆的平巾,也就是所谓的纱锅片,身上一袭青贴里,缀着的补子只是杂禽。瞥了一眼后,徐勋便知道这陈公公虽看似不可一世,可实则却是顶多一个长随,是宫中大珰眼中不值一提的货色。
因而,见那陈公公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使二话不说抢上前来要揪人,他一把将朱厚照拨到了身后,等两人欺近到身前一尺,因见朱厚照脸色不好,他就伸出两手一拉一带,索性把之前在军中学到的卸关节那一套用了出来,直接拧着人的胳膊按了跪在地上。就只听地上那两人一面呼痛,一面喝骂,而那陈公公则是大声嚷嚷了起来。
“反了,真真是反了来人,快来人,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拿下”
刚刚听到陈公公回来的声音,正院和东西厢房的女子们就全都拥了出来,这会儿见那起初只以为是没品没级小火者的年轻人,竟是敢出手伤了陈公公的心腹属下,一干人有的吓得花容失色,有的看得大为解气,还有的幸灾乐祸,更有人在那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叫了一声。
“周姐姐,你怎么还和这两个不懂上下规矩的站在一块,不怕惹陈公公生气,快回来”
听到这一声,徐勋侧头瞥了一眼,见是起头那个在自个两人面前气咻咻抱怨伙食的高挑女郎,他不禁眯了眯眼睛。而朱厚照就没徐勋这样的城府了,回瞪了一眼正要反唇相讥,那年长女郎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对着直跳脚的陈公公屈膝行了一礼:“陈公公还请息怒,这两位公公是司礼监李公公的人……”
“司礼监李公公?说什么鬼话,李公公正在前头呢,他身边的人哪敢擅自走开四处乱闯”那陈公公根本不信这鬼话,冲着身后不耐烦地叫嚷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小兔崽子拉出去捆了,回头咱家非得狠狠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陈公公还请三思前几日您才责罚了一个擅闯宫苑的人,杀鸡儆猴之下,谁还敢胡乱撞进这种地方?”那年长女郎镇定地再次深深施了一礼,这才抬起头坦然说道,“再者,这附近的小火者和内使谁不知道陈公公威权甚重,又有前车之鉴在,怎敢如他们这样冒犯?既然陈公公说是李公公就在前头,不妨派个人去打探打探,若有不是,再责罚他们不迟。”
陈公公被这年长女郎说得迟疑了起来,定睛又审视了徐勋和朱厚照片刻,见刚刚出手干净利落的徐勋这会儿看也不看地上痛得呻吟连连的两人,脸上半分惧色也没有,而一旁的朱厚照则是一脸的看热闹模样,浑然不像是那些进宫就学过规矩,见着年长品级高的就战战兢兢的寻常小火者,一时真有些吃不准了。思来想去,他就招手叫了后头一个内使上来。
“陈公公不要被她唬住了,刚刚这两个人闯进来的时候,分明说是迷路了进来讨口水喝”
“就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尽管后头有好几个声音,可那年长女郎的脸色却是纹丝不动,仍然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看着陈公公说道:“横竖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陈公公莫非连这一刻等不起?”
“听你的口气,倒似乎和他们两个熟络得很?如若他们真是李公公下头的人,咱家也没什么可说的;可要是不是……”陈公公微微一顿,示意那内使前去打探,继而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冷笑来,“你宫规都已经学过了,要是你今天是信口开河,就凭着这个罪名,罚你提铃只怕都不够”
那年长女郎稍稍低下了头,面色却依旧平静:“若真的证明是信口开河,自该受责。”
眼见陈公公哼了一声便大步往门外走,依稀还能听见他吩咐下头人看守住这院子不让人进出的声音,朱厚照看了一眼廊下那些叽叽喳喳却都不敢上来的女子,突然只觉得看着花枝招展的她们如同聒噪不休的乌鸦一般让人讨厌憎恶,旋即便冲着那年长女郎拍胸脯说道:“姐姐,多谢你为我们说话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