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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洛轻“哦”了一声，冲阿睿点点头，没说什么。
虽说《天保律》是天保太祖高皇帝成贤钦定的，而太祖高皇帝成贤又被天保臣民奉为神明，但说实话，藤洛对《天保律》真的没有一点好印象。
尤其是对偷窃罪的处罚。
偷窃，确是历朝历代难以清除的顽疾，但什么人会偷窃？自然是穷苦人，除却个别心存邪念之人，大多数偷窃者，都是因生活窘迫，衣食无以为继，才被迫偷窃的。
“你们不知天保律例森严，偷窃是死罪吗？”藤洛喝问道。
藤洛有心放这些人一马，故意如此发问，希望他们回答不知道，再求求饶，也就罢了。
“知、知道……”
那知道，这几个人却实在得很，无比恐惧中，战栗地回答说知道……
“奶奶的！知道偷窃是死罪还敢偷秧苗！”阿睿也是穷苦人出身，藤洛的意思，阿睿懂得，见这几人如此蠢笨，阿睿不禁有气。
“我、我们……饿……”
“饿？饿也不能偷秧苗吃啊！”阿睿气道。
“咦？”藤洛眉头蹙起，“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不是本地口音？”
“大爷，咱们是渔民……”一个胆子大些的哆哆嗦嗦回道。
“叔……我饿……”一个瘦弱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犯的罪过有多大，还在嚷着饿。
“快给大爷磕头，求大爷饶了我们吧……”答话的男人按住孩子的头，咚咚地冲着藤洛磕着头。
藤洛看了阿睿一眼，阿睿明白，出门吩咐兄弟去灶头弄点吃的。
善苑的日子也很拮据，团练兄弟端来一盆稀汤稀水的野菜粥。
几个渔民好像忘记了自己犯了杀头的偷窃大罪，涌到盆边，呼噜呼噜抢着吃了起来……
藤洛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无奈地摇摇头。
喝完了稀粥，那个胆大的渔民将盆递给那个孩子，满脸是泪地道：“孩啊，舔干净了……”
孩子将盆扣在脸上，吸溜吸溜舔着……
那胆大渔民噗通一声跪倒在藤洛面前，哀求道：“爷，我知道偷东西是死罪，爷给我们吃的，是大善人，爷要杀了我们，我们也感激爷，只是求爷饶了这孩子，给俺水家留个香火，俺替水家祖祖辈辈感激爷……”
这一伙，都是水姓渔民，几个年长的，纷纷捣蒜般咚咚磕着头，哀求着藤洛饶了孩子。
藤洛并就不想为难这些苦命的人，好言安抚，让他们起来说话。
水姓渔民哪敢起身，坚持跪在地上答话。
“你们是海边的渔民，为何跑到这里？”
那个胆大的渔民叫水猛，是这伙人里领头的，听藤洛发问，赶紧回话。
天保王朝，重农重商重工，原本也注重渔事。
但经过几百年延续，继任的君主不再有太祖高皇帝的英明和见识，王朝的发展已逐渐放缓，甚至呈现衰败迹象。
王朝衰败，不修精武，东部沿海一带，海贼渐兴。
面对日益猖獗的海贼，王朝当局起初也曾派兵清剿。但由于王朝官兵军风军纪涣散，又历来不重视水战，每每大张旗鼓清剿海贼，海贼只需往深海一跑，官军便素手无策。
偶尔兴师动众征集大船大舰赴深海清剿，由于根本不熟悉海情，几乎看不到海贼的影子，反而遭遇了几次大风浪，弄得船毁人亡。
如此清剿海贼，自然是劳民伤财，军队也没有信心。
近几十年，海贼早已摸清了天保军队的底牌，更是肆无忌惮地骚扰王朝沿海地区，有胆大妄为的海贼团伙，甚至深入到内地烧杀抢掠。
天保朝廷无能，无力清剿海贼，竟然想出迁界禁海的主意，就是把海边的居民迁至内地，让渔民转成农民，号称让海贼抢无可抢，劫无可劫，企图以此法“饿困”住海贼！
迁界禁海令，伤了沿海渔民，伤了王朝海防，唯一的效果，是助长了海贼嚣张的气焰，海贼在沿海抢不到东西，便进入内地更深处。
内地虽有官兵驻防，但天保官兵，早已腐朽得没有任何战斗力，大部分官军卫所，得知海贼来袭的消息，只会躲在森严的壁垒中，绝不出战；还有部分官兵，甚至和海贼勾结，共同鱼肉百姓。
藤洛越听越气……
第368章放他们一马
藤洛初来人间时，曾到东部沿海寻找三尺砗磲，遭遇过海贼，掌毙了贼酋。
天保官兵，藤洛也遇到过，这帮酒囊饭袋，打仗不如海贼凶猛，鱼肉百姓，却比海贼还凶残！
水猛说的这些情况，和藤洛了解的基本一致。
这伙水姓渔民，原本住在东平往东二百余里的海边。远祖姓姒，乃是大禹治水之水工，后来便以水为姓，定居在海边，世代以出海捕鱼为生。
几千年来，水姓一族排船织网捕鱼捉虾，朝廷虽下了迁界禁海令，但水姓一族舍不得习惯了的生活，朝廷的政令又执行得不严格，水姓一族便继续留在海边。
只是，近些年，海贼愈发肆虐。天保一朝，原本就是农贵渔贱，有海贼骚扰，渔家的生活便更艰难了。
这次洪灾，沿海一带灾情也很重。
沿海可耕作土地很少，暴雨彻底冲毁了耕地，穷凶极恶的海贼又上岸劫掠，水猛一家，死的死，亡的亡，尤其是家中女人，都被海贼劫掠而去，只有水猛拼着命，护着几个幸存的家小，一路向西逃，来到东平府。
一路上，到处饥民，连树叶树皮都几乎被吃光了，水猛一家饥寒交迫，半夜逃到东平，见到了耕田里的碧绿秧苗，再也顾不得什么王法不王法，铤而走险，偷秧苗充饥，不料却被巡夜的团练捕获。
水猛等人哭诉完自家的遭遇，又连声哀求藤洛放过孩子，给水家留下香火。
藤洛本就不想为难这些穷苦人。
“阿睿，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阿睿看看藤洛，之前生气，主要是因为水猛等人糟蹋了秧苗。
做了十余年乞丐，阿睿非常体谅水猛一家的遭遇，也有心放他们一马。“洛哥，饶了他们吧……”
藤洛点点头，走过去拍拍水猛的肩膀。“唉，穷人不易，起来吧。”
水猛一家如逢大赦，激动得泣不成声，磕头不止……
藤洛好说歹说，劝了水猛站起来，看着他们都赤着双脚，便吩咐阿睿取些草鞋来。
“大爷，不用不用，咱们靠海的人，不习惯穿鞋子呢。”
“别叫大爷，这是咱们的洛哥。”阿睿纠正道。
“哦哦，洛哥别怪，咱不懂规矩。”水猛性子直率，咧着大嘴乐了，“咱们在船上，常年不穿鞋子的。”说完，还特地抬起脚伸到藤洛跟前。
阿睿乐了。“臭脚举那么高干啥？”
藤洛也乐了，却突然对水猛的脚发生了兴趣。“咦？你的脚咋这么大？”
水猛的脚宽大扁平，脚掌和同等个子的人比，差不多长宽各要多出两指。尤其是五个脚趾，分得很开。
“你站好了。”藤洛让水猛站在地上，蹲下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水猛的大脚。
水猛宽大的脚掌，分开的脚趾，像大爪子似的牢牢地抓着地面。
再看其他人的脚，虽然没有水猛的脚这么大，但较常人也是宽大一分，也是五趾分得很开。
水猛被藤洛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挠挠脑袋，尴尬地道：“大爷……哦不，洛哥，咱的臭脚有啥好看咧？”
“你这脚咋这么大？脚趾咋分得这么开？”
“咱生来就是这样啊，这样的脚，在船上才能站得稳当咧。”
藤洛若有所思地站起身。“猛子，你水性咋样？”
水猛一拍宽厚的胸膛，很自豪地道：“洛哥，猛子不是吹牛，论水性，海边的人没人比得过咱！海就是咱的家，在海里，飘个十天八天，咱都没事！”
藤洛听着，眼睛亮了起来。
“好！”
藤洛用力拍拍水猛的肩膀。
水猛黝黑发亮的身躯，很是健壮。
“猛子，你愿意不愿意跟着我藤洛做事？”
水猛楞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藤洛脚下。“洛哥，您就是咱水家再生父母，猛子一家的命都是洛哥您的！刀山火海，猛子都跟着洛哥闯，绝不眨下眼！”
藤洛满意地点点头，对阿睿道：“阿睿，怎么样？”
阿睿跟着藤洛时间久了，已隐约猜出藤洛的意思：“洛哥，您想让猛子帮咱的团练训练凫水技能？”
“对！海贼猖獗，残害百姓，咱们的团练，现在只能在陆地上保境安民，若是能练出好水性，出海剿灭海贼，也不枉天保父老的赐食赠衣之恩！”
“清剿海贼？太好了！”阿睿十分兴奋。
阿睿带领团练队伍，几次在路上清剿贼盗，也曾遭遇过海贼。
团练队伍有组织有纪律，又经过长时间操练，海贼们已不再是团练的对手，但这只限于在陆地上。
到了海上，海贼相当于回了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