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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将信将疑地看着孟有田,皱着眉头说道:“我没有撒谎,那是我的老盟叔,叫赵双保……”
“赵双保?倒是有这么个人——”孟有田翻了翻眼睛,撇了撇嘴说道:“早八辈儿就死了——”见阿秀不相信地瞪着眼睛望着自己,他又补充道:“大概有五六年了吧,那年闹瘟疫,一家子都走了,只剩个儿子叫根保,发烧烧得有些傻了,比我小一岁,十六了。喏喏,他的左腮上有颗黑痣……”
“那就一定是了。”阿秀的表情黯淡下来,低沉地说道:“这可怎么办,连个投靠的地儿都没有了,冻天冻地的,我们——”
“你家里人呢?”孟有田盯着这个愁苦的女子问道。
“都没了。”阿秀低声答道。
孟有田沉默下来,不再想多问,看着阿秀脚上磨破的鞋子,还有身上单薄的穿着,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半晌才开口说道:“明天收拾收拾你跟我到镇上去,我在集上卖了这张豹皮给你些钱,你还是回家,或者投靠别处去吧!”
阿秀抬头感激地看了孟有田一眼,又低下头来,心想:这人的心还是挺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装样子在骗我。回家,哪有还有家,回去就进了火坑,不光是自己,还有妹子。投靠别处,哪有还有能落脚的地方。
见阿秀不说话,孟有田也不再询问,抱着枪往草里一靠,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轻轻的鼻息。
……………
夜色深沉,再加上苍白的雪色,安平镇象罩着白色的丧服。半轮冷月在几片稀松的冻云间浮动,象是涎着半边脸的无赖。
镇上的何家大院,月光同样静静的流泻下来,给人的感觉更象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一般,不是皎洁和柔和,而是惨白和冰冷。
厅堂里,摇曳的烛光下,一股污秽腥臭的气息,镇子何正鸿设酒款待着县城里来的张科长。酒过两巡,各人都红头胀脸,鸡骨头鱼刺撒了满地,兴致正浓。
酒酣耳热之际,何正鸿提出了他兄弟因抢女人逼人上了吊的人命官司来,要张科长代为通融,又将给各官长的谢礼(用红纸包着的银元)放在桌上。张科长挺着肚子,擦着油汗一一应允。
何正鸿见大事已成,便话锋它转,要自己的两个姨太太斟酒,大家行令猜拳。浪声浪气之阵,张科长更无拘束,对着脸擦脂粉的三姨太伸出了一只胳膊,“来,他三姨娘,你可不能耍滑,看在老哥面上,再来一拳……”
三姨太久有锻炼,丢了个媚眼,把张科长直伸过来的手推下去,娇声道:“好我的科长咧,我可不太会呢,您就饶了我吧!”
“不行,要的就是这个半推半就,连羞带娇的‘涩巴’拳。”张科长嬉皮发赖地咧嘴大笑,充血的眼睛射出淫邪的光,盯着这个浪荡女人。
“好我的科长,您可得让着我呀!”三姨太浪笑着靠近了张科长,一手捂着鼓鼓的胸脯,一手伸了出来,嘴里叫着一,二,三的令。
“咣当!”门被一脚踢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飞掷而来,直砸到酒桌上,杯盘乱跳,酒汤四溅。
扔在桌上的是一颗沾着血污的人头,两只死鱼般的眼睛无神地睁着,正对上何正鸿的视线。
“妈呀!”三姨太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吓昏过去了,二姨太惊呼一声,拱进了桌下。
几个壮汉怒目横眉地走进屋内,带进来一股寒风和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张科长的两个马弁象死狗一样倒在门外,身上的血汨汨流出。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何正鸿急忙就要去掏枪,可是心慌意乱,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掏不出来。
“慢慢掏,别着急。”柳无双走过来,手里的枪点着何正鸿和张科长的脑袋,“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老子就是九龙堂的当家的,今儿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饶命,好汉饶命啊!”张科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偷偷拉了一把已经吓呆了的何正鸿。
“好汉爷,饶命。”何正鸿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哀求道:“好汉爷抬抬手,咱有钱,有钱,给大家带上,全当个茶水盘缠……”
几个大汉走上来,拎小鸡似的将两个人扔到了当院,不大会儿工夫,李大鸿的大小老婆、老妈,还有几个保镖护院都被押了过来,一个个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跪成一排。
柳无双往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一坐,手里还拎着个酒壶,一个大汉走过来,耳语了几句,他立刻瞪起了眼睛,凶狠的扫来扫去。然后,伸手一指何正鸿,喝道:“老子刚宰了你那个该刀剐的兄弟,今儿还要灭你们何家满门,给我打,打死喂狗。”
“哎哟,娘噢,不要打了,好汉爷,我拿钱,我有钱,饶命啊!”何正鸿还想用钱买命,苦苦哀求着。
第七章被逼无奈的依靠
“有钱也要你的狗命!”一个半大小子恨得咬牙切齿,抡起手中的棍子狠命砸了下去,“叫你何家抢我姐,叫你何家作恶,叫你何家逼死我爹……”
一顿大棒子打得何正鸿哭爹叫娘,吱哇乱叫,在地上翻来去滚去,围着的大汉待他到了脚边,便是狠踢猛踹。何正鸿的声音越来越小,满头满脸都是血,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柳无双摆了摆手,提起酒壶一口喝干,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起身喝道:“姓何的全杀光,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街上响起了枪声,几匹马如风般在镇子里来回奔驰,有的冲着天上打,有的冲着地下打,有的冲着墙。骑在马上的骑士高叫着,“九龙堂办公事,只和何家过不去,枪子儿没眼,有事的朝前,没事的靠后!”接着砰砰的又是几声枪响。
……………
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泛起小小的白浪,太阳已从山巅后面露出来了大半个脸,把几道光的温暖跟即将消逝的黑夜的清凉交流在一起。
阿秀吸了吸鼻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肉香已经弥漫在窝棚里,嫚儿好象已经恢复了精神,正烤着肉串,不时地咽着唾沫,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嫚儿,你——”阿秀坐起身子,一件破棉袄从身上滑落下来。
“姐,你醒了。“嫚儿笑眯眯地凑过来,将手里的肉串递过来,“你吃,可香了。”
阿秀伸手试了试妹妹的额头,喜悦地将她搂在怀里,脸贴着脸,笑道:“我的嫚儿好了,一点也不热了。”
“嘻嘻。”嫚儿笑了一声,说道:“姐,你吃。”
阿秀接过肉串,轻轻地咬了一口,这才环视了一圈,奇怪地问道:“他呢?”
“天刚蒙蒙亮就出去了。”嫚儿说道:“让我烧火,还削了肉让我烤着吃。”
阿秀抿了抿嘴,看着从身上滑落的破棉袄,一股久违的温暖涌上了心头,看来他确实是个好人,那晚定是喝多了,或者睡迷怔了,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相好,芷萱,嗯,很好听的名字呢!
窝棚外响起了一阵声音,阿秀犹豫了一下,将肉串几口吃掉,起身走了出去。
孟有田已经从树林里砍了一些大树枝,正在窝棚外砍砍劈劈,只穿了件夹衣,破毡帽已经甩掉,头上却热气腾腾的。
“大哥,您穿上衣服,当心着凉。”阿秀走上前去,双手捧着棉袄递了过去。
孟有田嗯了一声,接过棉袄两下便穿上,说道:“你去把那山鸡煮了,我把架子绑完,咱们吃完饭就去镇子。”
阿秀使劲点了点头,依着孟有田的话去干活,没有一点犹豫和勉强。
孟有田绑好架子,虽然没有车,但这个东西可以在雪地上拖行,也算是个简易雪橇,猎物就都能装上,能省不少的力气。将砍劈下来的破木短枝抱进窝棚,阿秀正专心地搅和着锅里的食物,孟有田也不着急,坐下来耐心地等着。
“大哥——您怎么称呼?”阿秀偷眼看了看孟有田,鼓足勇气问道。
“我姓孟,叫孟有田。”孟有田简短地回答道。
阿秀沉默了半晌,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自怨自艾地说道:“有了点钱也没用,买斗二八升粮食,能吃几天。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自己找个活儿干才是长远。”
孟有田没吱声,他不知道阿秀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无亲无故了,这可怎么办才好?”阿秀继续说道:“我这么高了,还能去掂着棍要饭嘛……”
孟有田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那你想找个什么活儿干呢,或许到镇上能找个大户人家当佣人?”
“我是穷家出身,啥活儿都会干。”阿秀终于盼到孟有田接话了,赶忙抬起头说道:“缝缝洗洗,种地收割,只要有个落脚的地儿,我能养活我和妹子。到大户人家,我不想,那里——”
阿秀欲言又止,脸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