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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准备镁条的助手柳川政次手捂小腹,软软瘫倒,短粗的手指缝隙间,流出了刺眼的红。
“医务兵,医务兵,快来救人,快来救人!”朝日新闻资深记者冈部孙四郎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猩红色。扯开嗓子,趴在地上大声叫喊。
终日忙碌于战场上,他对死亡并不陌生。然而这一次,却差一点儿被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刚才那颗子弹打得再准一些,再早一些,死的就不是他的助手,而是联队长牟田口廉也或者第三联队的几位大队长之一。那样,他冈部孙四郎即便人脉再广,也免不了因为害死一线指挥人员,到军事法庭上游历一遭。
“通讯兵,通讯兵,给我接川岸长官,给我接川岸长官。中国军队的抵抗力尚在,中国军队依旧没有丧失抵抗力!”与冈部孙四郎同样大惊失色的,还有联队长牟田口廉也。一边匍匐在泥泞的地面上迅速后退,他一边大声命令。猩红色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着的地狱业火!
没有人认为他们的联队长不够勇敢,在场所有活着的日本军官,也先后采取了牟田口廉也同样地动作,匍匐于地,迅速转移。没资格转移的士兵们,则纷纷将身体紧紧趴在地面上,轻易不敢抬头。
这与勇敢不勇敢无关,而是平素的训练告诉他们,不能做没必要的牺牲。对面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既然还有幸存者,既然还能根据镁条的爆燃光亮,朝着照相机附近开冷枪,就无法保证,接下来,他们会不会用重机枪进行覆盖扫射。
那种绰号为死神之镰刀的改良型马克沁重机枪,可不会像步枪一样,只能单发,对六百米之外的目标,打中打不中全靠运气。其有效射程高达两千米,一分钟理论射速五百发。从七月七日以来,已经有四十多名“高贵”的帝国军人,死在了它的怒火之下。(注1)
日军的指挥系统反应非常迅速,只是短短两三分钟之后,又一轮炮弹,就从天而降。准确落在对面中国军队的阵地上,将已经被炮火从头到尾破坏过一整遍的战壕和沙包,再度炸得烟尘滚滚。
“无论中国军队的阵地上还有多少幸存者,地面进攻必须在本轮炮击之后展开!”冷冰冰的命令,也紧随着炮击声之后,被电话线送进了第三联队大佐联队长牟田口廉也的耳朵,不容他做任何拒绝。
帝国的资源有限,珍贵的炮弹,不能肆意浪费。作为全世界“最英勇”的军人,他们必须懂得,要靠手里的步枪和刺刀去征服敌军的阵地。
“冈部君,五分钟之后,请你把相机,对准忠勇的士兵们!”牟田口廉也正为刚才差点挨了冷枪而恼怒,放下电话,立刻将目光转向了朝日新闻的记者冈部孙四郎。
“是!”冈部孙四郎心领神会,用力躬身。
必须有人冲在最前方,将中国军人的抵抗彻底粉碎。冲锋不像单方面的炮击,肯定会有人牺牲。虽然他和牟田口廉也两个谁都不会冲在最前头,但是,他却不介意用一个虚幻的荣耀,号召士兵们前仆后继。
“为了帝国和天皇!”牟田口廉也脸上又浮起了残忍的笑意,低声叫喊。
“为了帝国和天皇!”冈部孙四郎低声附和,满脸肃穆。谁也不知道在他和牟田口廉也二人心里,到底装着多少对日本和日本天皇的忠诚。
第三章 王兴于师 (五)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若隐若现。
中华民国陆军二级上将,平津卫戍司令,冀察绥靖主任兼河北省政府主席宋哲元手按玻璃窗,两眼紧望东南方,目光深沉而又焦灼。
作为一名戎马半生的职业军人,他能清晰地判断出,爆炸声的具体位置是在南苑军营附近。然而,作为一名不成功的政治家,他却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该如何应对,才能既避免战火焚毁整个平津,又不在青史上,留下无尽骂名!
除了直接领军向日本人投降之外,能做的让步,最近二十几天来,他宋哲元几乎全都做了。民间的报纸上,已经开始指桑骂槐,将他和张自忠二人称作现代秦桧和张俊。可外边的人,有谁能理解他宋哲元的难处与痛苦,有谁能明白,只要战事扩大,二十九军无论输赢都面临彻底消失的宿命。
南京中央政府,从来没给二十九军发过足额的军饷。无论是当年的长城抗战,还是二十几天的宛平之战,二十九军丛中央政府那边得到的支持,仅有无求无尽的口号。蒋先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巴不得立刻将中央军拉过来,接管二十九军的所有地盘。而他的老朋友,同出于西北系的孙连仲将军,也对平津两地的税收虎视眈眈!
所以,如果不想让二十九军消失的话,忍辱负重,几乎就成了宋哲元的唯一选择。日本特务在北平和天津设立办事处,他忍了。日本人要求将宛平事件中率部死战不退的吉星文团长撤职查办,他虽然没有完全执行,但是也让吉星文进入医院长期养病。日本人要求他致电南京,拒绝中央政府的援助,他尽管为难却硬着头皮发出了电报。日本人要求他亲自去华北驻屯军大营负荆请罪,他也豁出去一死去了。然而,他依旧没有能阻止日军的大举进攻,甚至连拖延几天时间都没能做到。
就在昨天中午,日本中国驻屯军总司令香月清司还跟他推杯换盏,大谈和平曙光。就在昨天晚上受中日冲突斡旋中间人齐燮元邀请前去戏院看戏时,后者还指天发誓,日本人已经对他的让步非常满意,不会再继续扩大战争。然而,没等他把一部京剧《捉放曹》看完,耳畔已经传来了重型炮弹的爆炸声。
日本人利用他不愿意被中央军整编的心理,欺骗了他。一面通过他的电报,令从南方赶来的关麟征所部第五十二军和孙连仲所部第二十六路军止步于保定与固安不前,一面偷偷调兵遣将。
昨晚八点,日军完全部署到位,随即向他的二十九军发起了进攻。
可叹他,到那时候还继续幻想着以忍让换取和平,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调集部队反击。随即,临时驻扎在团河行宫的第一百三十二师两个团失去联络。还没等他弄清楚日本人是又再故技重施,以进攻逼迫自己做更多让步,还是想彻底跟自己摊牌。凌晨四点,新一轮爆炸声在南苑响起,二十九军南苑军部被炸,心腹爱将佟麟阁和赵登禹二人生死不知!
“轩公,打吧,再忍,弟兄们全都死不瞑目!”总指挥部的门在外边被人用肩膀直接撞开,二十九军副军长冯治安两眼冒火,大声请战,“由我带着三十七师先上,打不赢,你再砍了我的脑袋向日本人请和也不迟!”
他是个积极主战派,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七七事变”有又和平解决的可能。因此从七月七号以来二十九军有数的几场坚决反击,几乎全是由他的嫡系部队打响。他麾下的大将何基沣、戴守义、吉星文三个,更是被日本方面冠以“和平破坏者”的恶名。为了避免过度“刺激”日本人,宋哲元曾经多次当众对他进行批评,并且盛怒之下发出过要“避位让贤”的威胁。如今看来,那些批评和威胁,却都像耳光一样,狠狠地抽在了宋哲元将军自己的腮帮子上!
“能联系上么?有多少部队能联系得上?”不敢与冯治安的目光相接,宋哲元转过身,眼睛盯着墙上的地图,沉声询问。
因为他自己这个主帅一直对“和平”心存幻想,二十九军根本没做最后的动员。军队从北平、廊坊到天津,分散成了十好几部分。日本人既然有能力让团河、南苑与二十九军总指挥部失去联系,其他二十九军的分,和总指挥部之间的通讯,怎么可能还保持畅通无阻?而不采取统一行动各自为战的话,装备低劣,缺乏资源储备的二十九军,怎么可能扛得住日军的倾力一击。所有热血与牺牲,到头来恐怕都是飞蛾扑火而已,而已!
“何基沣刚刚跟我通过电话,他的旅还能联系得上。”冯治安被问得微微一愣,旋即强忍悲愤回应,“虽然距离前线远了点儿,却可以全旅赶过来投入战斗。吉星文我也让他归队了,他愿意再组建一支大刀队,抄小路,去偷袭日军的炮兵!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正在派人骑马去联系!”
整个三十七师,只有一个旅能联系得上。而这个旅,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在宛平城跟日军作战损失太大,被调到后方休养,通讯设施和线路才避开了日本特务的破坏,此刻还能与总指挥部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