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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最后一刻才被通知上台接受表彰的,一个高中女生,当战争来临之时,没躲在父母的腋窝下哭鼻子抹泪,却毅然决然的投笔从戎。并且在医务营中,不怕脏,不怕累,亲手为出身寒微的伤兵抹药裹伤,洗脸擦身。如此传奇经历,用”当代花木兰”五个字来形容,恐怕也不为过。
而这位花木兰,与另外一位比她年纪稍长的表姐,据说还出身于北京大户人家,乃是货真价实的名媛。懂洋文,知礼仪,且气质超凡脱俗。其珍稀性和可炒作性,恐怕比李若水这位燕京大学的高材生,还超出许多。
所以,报纸上给予她和郑若渝的篇幅,迅速就超过了其余四个男子。而随着报纸的传播,邯郸战地医院的门槛很快被踩得稀烂。慕名前来看二十六路军两朵军花的青年才俊,多如过江之鲫。
令鲫鱼们非常失望的是,两朵军花,居然都已经有主。并且男方都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刚刚被“襟绶”了五级宝鼎勋章,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乎,”过江之鲫“们兴冲冲地来,又怏怏而归,大多数都不敢再对两朵军花再起什么念想。(注2:勋章分等级,不同等级佩戴方式不同。襟绶,意思是必须别在胸前。)
偶尔有几个不知进退者,也对郑若渝和金明欣两个,造不成什么困扰。前者曾经亲手击毙过数名鬼子,只要将脸板起来,浑身上下立刻杀气弥漫。寻常公子哥到了此刻,腿肚子不发软已经是难得,怎么还有勇气再吟那些”关关雎鸠“?
而后者,虽然性子相对柔和,轻易不会给人脸色看,可是她的男朋友,却是军中赫赫闻名的王铁胆。开战以来,死在此人手中那把大刀下的鬼子和伪军,加起来恐怕已经不下二十。去撬他的女人,除非哪个公子哥儿嫌自己命长。
于是乎,在表彰大会前后这几天里,六人难得地过了一个安稳假期。李若水、袁无隅和冯大器三人,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在郑若渝的严格监督下,努力调养身体。而王希声,则被金明欣拉着,逛遍了邯郸城的所有名胜,以及大小商场。
这种时候,男女之间体力的差异就表现出来了。王希声在战场上没喊过苦,没觉得过累,连续陪着金明欣逛了两天街之后,却累得筋疲力竭。偏偏这种累,他还不能抱怨。李若水跟郑若渝两个没时间听,而冯大器和袁无隅两个,听了他的抱怨,则会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温柔与疲惫之间快乐并痛着,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修整就已经结束。这日,正当六人聚在一起,为报纸上所介绍的两场新的胜利转进而忧心忡忡之际,警卫营长老张忽然前来传令,说总指挥从南京返回,要李连长立刻去指挥部相见。”总指挥要见我?“ 李若水楞了楞,迟疑着站起。
最近几天,虽然他也接触了不少军政大员和各界名流,但是,他心里头却清楚得很,人家这样做,并不是看好他这个小小连长的前途和功劳,而是要做戏给外界和上头看,表现各自对抗战的热心和对中央的支持。
至于他这个小连长姓甚名谁,来历如何,大员和名流们夸过之后,也就忘了。谁在内心深处,都未必真的将他当成一个人物。
而今天,身为第二集团副总指挥,第一军团总司令的孙连仲,竞忽然点名要召见他,就让他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首先,在他心目中,孙总指挥是个真心抗战的英雄,根本没必要去随外边的大流。其次,二十六路军对他来说,已经不像初来乍到时那样陌生,深知道军中对等级重视,远超过自己原来所在的二十九路。他一个小小的连长,跟集团军总指挥地位差得实在太远,真的没资格在后者面前指手画脚。
“让你去你就去,总指挥召见你,肯定是好事儿。你又没强抢民女,心虚什么!” 冯大器处事远比他干脆,轻轻推了他一般,低声提醒。
“噢~” 李若水这才从沉思中被惊醒,歉意地朝着警卫营长笑了笑,起身跟在了此人身后。
不多时,二人就来到了坐落于邯郸市政厅内的临时指挥部。通报之后,奉命入内。双脚才迈进正厅,一个低矮壮实的身影,就快步迎了过来。
“报告总指挥,荣一连李若水,奉命前来报到!”李若水哪敢让孙连仲来迎接自己,赶紧站直身体,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
“不必多礼。”孙连仲笑着将手举刀额头旁,给李若水还了一个军礼。随即,又快走几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小伙子干得不错,这一路南撤,各部差不多都被小鬼子撵撒了羊。唯独你,带着伙临时组织起来的残兵,狠狠抽了鬼子一个大耳光!医务营能囫囵个撤回邯郸,你也是功居第一。”“卑职不敢。” 李若水被夸得脸色发红,连忙再度立正敬礼,“都是长官您教导有方,战友们同仇敌忾,特别是王希声和冯大器两人,没有他俩……”
“哈哈,哈哈哈!”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孙连仲已经放声大笑。随即,用手点着他的额头,大声数落,“你啊你,怎么学会这一套了?当初在我面前,侃侃而谈的那个小李子,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模样?都说南橘北枳,莫非我们二十六路水土就这么差?短短两个月,就把你从一个热血青年,彻底给变成了一个马屁鬼?”
第一章 操吴戈兮被犀甲 (四)
“没,没有,卑职,卑职……” 李若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脸色顿时变得更红。
“唉——” 孙连仲慢慢敛去笑容,喟然长叹,“唉,此番南撤,我军损失惨重,孙某自问难辞其咎,哪有颜面教导你?又何曾教导过你?你的一身本事,都是在二十九军所学。这样说来,我还得感谢捷三兄和明轩兄,要不是他们俩教出来的好学生,孙某这次南撤,脸可就彻底摔地上了,就是拿钢钉子锔,都锔不起来!” (注1:锔,过去修陶器的一种技巧。用钢钉将碎裂的陶器约束在一起,避免漏水。)
“长官,长官不必如此自谦。咱们二十六路,已经是表现最好的部队了!” 李若水听得心里难受,努力寻找说辞,安慰孙连仲那沉重的心脏。
“是啊,表现最好了,还被鬼子撵撒了羊,从琉璃河一路跑到了邯郸!” 孙连仲脸上看不到丝毫得意,继续摇着头,大声感慨,“败军之将,即便不自杀谢罪,也需要知耻而后勇啊!可你看看现在,各位败军之将,哪里有半点知道羞耻的模样?你敢吹我在撤退途中杀敌三千,我就敢吹全歼上万鬼子。全不看看,自家防线已经撤到了哪儿,麾下的弟兄还剩下了几个?!”
这话,李若水接不上,更不敢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处,被塞了一团寒冰,刹那间,又冷又凉。撤退途中所遭遇的一切,也如走马灯般,快速出现在他眼前。
凶残的鬼子,悬殊的武器差距,无限接近于零的友邻配合,恶劣的交通状况,麻木的百姓,还有,还有源源不断的汉奸和伪军。
很多山区百姓,根本不在乎鬼子的到来,一厢情愿地将日本鬼子与以往的军阀部队相提并论。而汉奸们,则充分利用了百姓们对外界的无知,将日本人的入侵,直接描述成了又一次改朝换代。并且用非常低廉的价格,就从百姓们嘴里,探听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甚至直接雇佣百姓给日军带路,追杀曾经保护他们的英雄。
英雄们前仆后继,死得悲壮而又孤独。
许军需、刘团长,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姓名的士兵。他们之中很多人,甚至还不满十八岁。他们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撤退的途中,尸体被丢在路上,接受日晒雨淋,乌鸦和蛆虫和蚂蚁的啃噬。百姓们看到了,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在乎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银元,鞋子扒下来后是否合自己的脚,却不在乎他们曾经为谁而战,是否入土为安。
他们的长官,大多数情况下,也只将他们当成了一串冰冷的数字。只在乎他们是否完成了任务,却从没关心过他们是否还有遗愿没有完成,他们的家人在他们死后,是否能够生存。
真正在乎他们的人,恐怕只有他们的父母妻儿。但他们的父母妻儿,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死讯。只能在寒夜里默默地替他们求遍漫天神佛,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平平安安地回家,平平安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次让你过来,主要是看看你伤势恢复的怎样,如果无碍,我便要委以重任了。” 孙连仲的声音,忽然又恢复了平和,隐约间,还带着几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