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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杜社长也苦过？”杨毅笑问。
杜月生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生下来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杜月笙？我们都是拼了命都要活下来的人，最开始都只是想能吃饱，后来想着能吃好，后来，又想要更多，比如，在家国大事上也出点力……”
杨毅翘起大拇指笑道：“不愧是上海滩的龙头杜社长，都已经到了富则达济天下的境界了，而我还生活在吃饱吃好的阶段，看来，这辈子是拍马都追不上杜社长你了哦……”
“杨老弟你可别折煞我了！”
杜月生忙摆手笑道：“我不过是有了些钱有了些人，想在这方面着手捞些虚名，等将来有人记得我杜月生的时候，不会只记得我杜月生是上海滩的恶霸地头蛇，还知道我杜月生虽然是恶霸，但也是一个有良知，知道爱国的恶霸——如此便已经足以！”
“而杨老弟你则不同！”
“我跟日本人作对，是想要些名声，而杨老弟你却什么都不图，不求名不求利，你这才是境界啊！”
杜月生一脸憧憬的道：“你知道吗？这阵子我做梦都梦到一个人，手持三丈男儿气概，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冲进日本人群中，手起刀落，哗啦啦一阵乱砍，百十颗人头滚滚落地……我本来以为那个人是我，醒来之后发现却是你……”
杨毅听得直咧嘴，心说三丈长的大刀，我可挥不动，同时他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杜月生，年纪一把了，却是这么个心怀童心的家伙。
“我那就是匹夫之勇，比不得杜社长你啊！”
杨毅道：“几年前杜社长你的一声令下，法国人都不敢借道给日本人，让那些洋人和日本人知道，这上海滩终究还是咋们中国人的上海滩，不是他们能横行无忌的地方，扬我国威，何其霸道，杨毅膜拜不已啊……”
“不过是给日本人下点小绊子而已，不值一提啊……”
杜月生摆手，一脸遗憾的道：“听说你的事之后，我真恨自己早生了三十年啊，早生三十年，我也一定要冲进日本人群中，砍它娘的一大堆的人头，使小绊子那里有亲手砍下一堆日本人的脑袋来的痛快？匹夫之勇怎么了？要的就是这个匹夫之勇，要的就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这个喋血悲壮的豪迈劲儿……”
说着这些的时候，杜月生激动的满脸通红，胳膊狠狠挥舞，如同手擎长刀。
杨毅看着杜月生，有些想笑，但又忍不住相信杜月生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相信，要是杜月生小个三十岁，在听说自己的事之后，这家伙真的会灌下几碗黄酒就冲出去找日本人，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刀……
但杨毅也知道杜月生想错了，杜月生以为自己纯粹是因为恨日本人占我东北辱我中华而杀之泄愤，但他知道自己不是，自己更多的是迫不得已。
恨日本人占我东北辱我中华的原因有没有？
也有，但杨毅知道，不多。
至少绝对没多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等杜月生兴奋够了，杨毅这才开口道：“杜社长，咋们这么继续相互吹捧下去的话，似乎不是个事啊——要不，咋们聊聊正事？”
不过，他还想找杨毅帮自己一个忙。
“老实说，我恨日本人不仅仅是因为日本人占了咋们的东北，也不仅仅是因为日本特务在我杜月生的地盘内四处活动，将上海滩当成了他们家的后花园，我最恨的，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有多少人被日本人收买了……”
杜月生并没有明说就连跟了自己二十来年的兄弟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投靠日本人，但他相信杨毅能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个看起来一言九鼎的一方霸主，却不知道身边究竟还有什么人真正值得自己去信任，哪怕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一样，那是何其悲哀。
但事实上，杨毅是无法理解杜月生的悲哀的。
因为他太强大，所以他不需要兄弟，只需要忠心耿耿的手下。
对杨毅来说，虽然他自己现在干的是下九流的营生，但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下九流的人，也不想成为下九流的人。
杨毅点头，答应了杜月生的要求。
事实上就算杜月生不提，杨毅也会主动要求跟在他身边，一起去天星楼。
虽然各有目的，但杜月生现在可是他的盟友，杨毅绝不会希望杜月生出事。
午后，万昆来到了杜公馆，赵崇海也睡了一觉起床，准备一起陪着杜月生去天星楼见面，看到杜月生出来笑着打招呼，然后便看到了一旁的生面孔。
“以前跟着孔公子混饭吃的，还算有点本事，我带他过去见见世面！”
杜月生笑笑，然后钻进了汽车，招手让杨毅和金满堂上了自己的汽车，一行人一起出发。
第316章 同一种人
天星楼周围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各大帮会的人聚集在四处的街口，小巷之处，神情凶悍的对峙着，虽然现在没有爆发冲突，但空气里的火星味，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小贩或者行人路过看到这场面便，哪怕可能从别处绕过这里可能要多走半个时辰的路，他们也是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别说抱怨，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这些对峙的帮会人员，明显就是杜月生，童万里和马一真三人的手下。
三方看起来的人数似乎都差不多少，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即便是童万里加上马一真的人马一起，人数会远远超过杜月生的手下，但要是真正打起来，他们双方加一起，也远远不可能是杜月生的人马的对手。
因为杜月生的人马都是一些精状手下，个个都是精神饱满，而童万里马一真的手下人数虽然不少，但其中的很多人都神情萎靡，其中不但有各种老弱，甚至有很多轻伤员都掺杂其中。
很明显，这些神情萎靡的帮会成员和那些轻伤员都参加了昨夜的那场大混战，所以才会如此疲惫和受伤，但他们在昨夜的混战中伤亡太大，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来这天星楼了，所以不得不继续带着他们还有那些老弱过来充场面。
而杜月生的人马，个个兵强马壮，不仅仅是因为杜月生提前留了一手，他的人马都躲过了早上巡捕房和宪兵的联合清扫，更因为他的人马本来就是三大帮会中的最多，所以现在马一真童万里都需要用一些轻伤员和老弱病残出来充数，而他却依旧有最精干的人员可以派出来做事。
虽然上海滩三大帮会鼎立，但杜月生能稳稳的压的另外两大帮会抬不起头来，他的底蕴，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充分的证明。
楼下三帮人马剑拔弩张，但天星楼上，先到的马一真和童万里，却是一团和气，就连被安排在门外等候的保镖们，都相互递着烟卷相互点烟，聊着些有的没的，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虽然是街头流氓，但街头流氓做到了一定地位，那他们就早已脱离了动辄拳脚相加白刀子见红的范畴，而是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即便是背地里生死较量，但面儿上，他们都会保持着各自龙头的风范。
杜月生是如此，马一真童万里，也是如此。
摆谱，对很多人来说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但对他们这个层面上的人来说，却是身份的象征，如同鲤鱼跃龙门，如同山鸡变凤凰。
“童老板，喝茶！”
马一真轻笑着给童万里喝茶一边感慨道：“黄老板被暗害，实在是我们上海滩帮会的巨大损失，童老板你跟着黄老板多年，情同兄弟，马某知道你很难过，可我和黄老板也相识多年，也照样是情同兄弟，他的死，我也同样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童老板你节哀顺变才是！”
“马老板有心了！”
童万里冷声道：“当初，咋们上海滩杜黄马三角鼎力，说好了无论三家之间有什么恩怨，只要有外人来咋们上海滩捣乱，我们应该在第一时间摒弃纷争，一致对外——可现在好了，黄老板死在孔家手里，杜社长亲自掩护凶手逃跑，而你马老板不但不帮我一起找杜社长为我们黄老板讨个公道，反而乘机作乱，企图乘火打劫夺取我们的地盘——马老板，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
“我这也不是为了整个上海滩着想么？”
马一真毫不脸红，大言不惭的道：“我们三家，几千号弟兄跟着我们混饭吃，一旦上海滩乱了，咋们几千号兄弟都得丢饭碗，所以，为了不让黄老板的死引起上海滩的动乱，我不得不出手啊——当然了，当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和童老板你打声招呼，是我马一真想的不周到，还望童老板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