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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芷听完方应物的条理,连连冷笑,“真真是好算计,一条条一件件的硬是要把你摘得清清白白稳稳妥妥!你拿我当什么了,一个任你拿捏的木偶道具么?”
方应物苦笑着作揖,低声下气道:“好人儿!你我这见不得人的关系”
“呸!”听到这句,汪芷脸色突然又红了红。
方应物苦口婆心道:“其实你不怕被曝光,对你没什么损失,你一个太监能勾结上我这样的清流名臣,那简直是荣光万丈、光宗耀祖。”
“呸!”汪芷听到这里,忍不住又轻唾了一口。
方应物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继续说:“而我所处位置则不同,一个大臣与你这样的太监勾勾搭搭,那就是丑闻。所以当前是我危险而不是你危险,重点肯定是我如何自保,而你就得受受委屈。”
汪芷气咻咻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咬牙切齿道:“反正我不许你来攻击我,我心里不痛快!”
方应物不确定的问道:“你真不许我来弹劾你?”汪芷很肯定的回应道:“不许,我忍受不了你来骂我。”
方应物仰天而叹,英俊的面容上充满了萧瑟之意,意兴阑珊的说:“既然如此”
汪芷忽然有些心软了,便是让他蹂躏一番又何妨?日常攻击自己的奏疏还少了?也不多他这一次。
“那就只好让我那老泰山出面了。”方应物又道。汪芷有点糊涂,怎么事情又扯到次辅刘吉身上了?
只听得方应物说:“你可不知道,这老人家认定这两年是他更上一层楼的机会,而且是这辈子最后的机会。故而为了压倒别人,想刷名声快迷瞪了,这次弹劾你的任务就让给他罢!”
这也行?汪芷十分无语,说来说去,还是这种令人讨厌的感觉。她想要方应物明白,她不是予取予求的人像木偶,更不是有事就用一下的夜壶,而是活生生的人,女人!
“你刚才说,不许我攻击你,那就只好换个人了。改成叫老泰山上奏疏弹劾你,以后你真的有了变故,就算我那老泰山白捡回一点声望。
将来他若能当上首辅,对内廷的你也没坏处,毕竟你在内廷有些事情也需要外朝配合。
从我这边来说,如果我那老泰山出面了,别人也会联想到我身上,也勉强相当于我撇清了与你的嫌疑。”
听着喋喋不休的各种冷酷无情没人味的分析解释,汪芷只觉得身子发寒,空前的孤独寂寞冷感受萦绕在全身。
此时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肩头,“对不起,我不会说好听话哄人,让你失望了,周遭这环境也不许有太多的花前月下儿女情长感情用事。不然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特别是你这样特殊的身份,我宁愿大家都成功活着,也不想壮烈的失败。”
汪芷慢慢抬起头,狠狠白了方应物一眼道:“谁说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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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不一样的
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方应物问过门子,知道父亲方清之已经回了家,便去见父亲。
在书房里,方应物将昨日自家门前有人捣乱以及今日得到的线索消息全盘告诉了父亲。不过方清之听完后无动于衷,没有太多表示,慢悠悠的品茗不语,一副沉默是金的派头。
看着父亲风轻云淡的样子,方应物感到父亲好像不太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便道:“父亲不要以为只是木秀于林后,一些人想败坏我家名声而已,要站高了看,往深里想才是!”
方清之开口问道:“怎么站高,又怎么深想?”
方应物对答道:“在当前局势下,我父子的升迁是朝局焦点,已经不仅仅是我父子两人的荣辱,而是象征着东宫一方实力的起落!有人蓄意捣乱,阻止父亲上任,这说明另一方要发力了!
见微而知著,隐隐透露出来的信息更是令人不安,如果刘珝真的投向首辅万安,那么内阁整体上就站在了东宫的对立面!这岂能不引起重视?
而且自从那日文华殿内外廷集议上,诸公商定我父子各有任用之后,只见物议纷纷,但在程序上仿佛再没了下文,这说明其中必然有巨大阻力。”
方清之叹口气道:“谤言实乃人之常情,升迁这种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须得把心放平常了。”
方应物很露骨的说:“词臣养望便如鸡卵孵化,养足了望迁转,便如鸡仔就要破壳而出。父亲这次机会难得。国子监祭酒绝非寻常官职,如若错失非常之可惜。”
方清之依旧很淡定的说:“你不要这样急躁。即便这次被阻止了,你我又有什么损失?其实你要明白。对你我个人而言,这并不是输不起的事情。”
“父亲大人淡泊名利,儿子我深感佩服。”方应物很没脾气的无奈道,遇上这种不懂事的父亲还真够操心的,自己又要多花几倍精力来折腾了。
方清之微微一笑,“其实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你对为父说这些话有何用处?你是找错人了罢?”
方应物愣住了,感到父亲不同于往常,很有点玄乎样子。
方清之又道:“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举出若干妙计。然后差遣为父配合你行动?可你也是饱读史书的人,肉食者谋之这句话你应当耳熟能详罢?你说站高了看,那也只是看看而已。
高处的事情,自该有高人去处置,你我还不是这个高人。你的锦囊妙计即便机巧万千,未必比得上高人们的一句话。”
方应物皱起眉头,这话好像也不是没道理没想到,父亲大人居然也悟出一力降十会的哲理了,可他方应物向来是四两拨千斤的路数。
方清之深有感触的叹息道:“你不明白。宫里事情和别的事情不一样,远远不一样。从根本上的规矩大不相同,如果拿你往常的经历套进来,必将吃大亏。”
方清之虽然碍于清流的脸面。子不语怪力乱神似的很隐晦,不愿很直白说一些不够君子的话,但方应物却能隐隐约约的听明白。
皇位之争。这根本不是儿戏,与其他所有事情的规则都不大相同。或者说。这里面根本没有规则可言,是很纯粹的胜者为王、赢家通吃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就是**裸的弱肉强食实力为尊,更适合一力降十会套路的生存,四两拨千斤的路数反而落了下乘。
想至此处,方应物背后流了几滴冷汗。险些忘了,自己参与进来的事情是皇位之争,而不是人生中又一场游戏。
纵览史书,皇位之争不知产生过多少血淋淋的一幕,尽管大明朝在这方面已经很温柔了,但仍然不可小看。
方清之一针见血的说:“归根结底,你内心深处不相信别人,一切都想掌握在自己手里,惟愿所有事情都在你的操纵下运转。
为父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信心,你好像觉得只有你才是最完美的,别人都是提线木偶。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没了你天也不会塌下来,这世道也未必会变得更差。反过来说,就是有了你,事情也未必能变得更好。”
知子莫若父,方应物竟无言以对,难得默默地听着父亲的教导,认认真真咀嚼其中每一句话的含义。
好罢,东宫的最大支持者,在内廷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天子生母周太后,在外朝是下定决心投机的刘棉花,这才是肉食者。
如果把有人阻击方家父子的事情上升到另一方打压东宫实力的高度,那这边对抗也该由刘棉花、怀恩出面。自己一个待察在家的小官僚操什么心?殊不知操心多了容易变老
而且自己虽然意气风发,但在东宫国本之争里,还只能算是高级炮灰而已。自己的根本目的还是安身立命,而不是为了太子去献身。不对,应该说天子垂拱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