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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这个后辈晚辈现今是位极人臣,红的发紫的内阁首辅!
钱谦益多么希望史可法主动来找他,举荐他重新出仕,可新皇登基以来近一月,史可法却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这让钱谦益大为失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钱谦益没有等来史可法却等来了王铎。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王铎不能算是东林党。在天启六年时魏忠贤命顾秉谦、黄立极、冯铨等主持编修《三朝要典》陷害东林党。王铎也曾一度参与修撰,不过后来其与黄锦、郑之玄主动辞修,与阉党划清界限。从这一点上看,王铎至少也不能算阉党。
其在政治立场上,更像是一个中间派。
明哲保身,无可厚非。
论私交,其与吕维祺、倪元璐、黄道周等人也甚笃。甲申之后,东林党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对于政治身份钱谦益也不能太苛求。
在他看来,只要对方不是纯粹的阉党就能够接受。东林党若想恢复至万历末年的荣光,像王铎这样的中间派,甚至稍稍偏向于东林的更要好好拉拢。
何况钱谦益现在赋闲在家,一个东林党魁的名头也没甚用处。若是能够借王铎之手起复,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王铎虽然官位不如史可法,但好歹也是左都御史。由他出面举荐,天子总归要给个面子吧?
一想到自己很快又可以叱咤庙堂,钱谦益便觉得十分兴奋。
当然身为“东林君子”他不能表露出分毫,一定要是一副视官爵为粪土的态度。
“十樵(王铎的号)今日怎么来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钱谦益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
“牧斋这养性的功夫着实了得。”王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只怕某们是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十樵何出此言?”
钱谦益见王铎面有忧色,不似矫揉造作,遂关切的问道。
王铎冲不远处的柳如是看了一眼,钱谦益遂清了清嗓子道:“河东君你先下去吧。”
柳如是遂冲钱谦益福了一福,躬身退下。
等到柳如是出了花厅,钱谦益这才说道:“十樵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铎微微颔首,复又一叹道:“本以为新君是个仁厚之主,可现在看某看走眼了啊。”
钱谦益心中不由得一惊。虽然他对于天子也满腹怨言,却从不敢在人前表露。毕竟以臣议君是为大过。
王铎继续说道:“牧斋有所不知,今日朝堂之上陛下以助饷为由号召百官捐钱。忻城伯赵之龙认捐三千两,已是颇多。无奈他多说了句话,请求陛下为京营拨银二十万两,就引得陛下雷霆暴怒,当即命锦衣卫把忻城伯拿下,投入诏狱中。”
钱谦益听得直皱眉。
这个忻城伯也太不会办事了吧。你哭穷捐个三千两没啥问题,可别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管天子要钱啊。
京营的钱都是内帑来出,等于是让天子剜肉。你前脚给天子捐了三千两,后脚就叫天子吐出二十万两来,莫不是把天子当猴耍呢?
“这忻城伯做事也却是孟浪了些。”
钱谦益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在他看来勋臣和文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永乐朝之前勋臣是压制文官的,永乐以后土木堡之前,文官和勋臣基本是分庭抗礼。待到土木堡之变后,有血性的勋臣死绝了,文官便彻底的压制勋臣。
及到本朝,文官已经彻底不把勋臣放在眼里。
故而一个勋臣下了诏狱,在钱谦益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莫说是一个勋臣,哪怕下狱的是文官,只要不是东林党,都和钱谦益没什么关系。
“牧斋有所不知啊。陛下针对的不仅仅是忻城伯一个人,而是整个朝堂啊。”
王铎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徐州总兵高杰奉旨赴山东镇守,这军饷全靠文武官员捐助,一人出几百两怎么可能凑够,陛下是要让我们大出血啊。看陛下势在必得的样子,应该已经叫锦衣卫和东厂把我们的家底查了个遍,若是我们有意欺瞒,怕是会落得个跟忻城伯一样的下场。”
稍顿了顿,王铎又补充道:“牧斋你也得小心一些,陛下暂且是叫在职的文武官员捐助,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在已经去职赋闲的前官员身上动心思?牧斋你家财不菲,可得当心啊。”
现在钱谦益明白王铎为何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了。
陛下这是要杀鸡儆猴,借忻城伯赵之龙敲打满朝文武啊。
见王铎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钱谦益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十樵莫要焦急,事情也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哦?牧斋可有办法了?”
……
……
第二十六章 欲谋拥立
王铎双眼不由得一亮。在他看来钱谦益是整个东林党中最有谋略的。这也是他为何下朝后第一时间来找钱谦益问策。
“陛下掌握文武官员的家产情况无非是通过锦衣卫、东厂这些鹰犬,十樵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牧斋的意思是,弹劾厂卫?”
“正是!”
钱谦益双拳紧攥道:“厂卫乃祸国殃民之兆,悊皇帝时重用魏忠贤,导致朝野上下乌烟瘴气。先帝裁撤厂卫,大明大有中兴之势。如今陛下又复设厂卫,是要将大明大好前景毁于一旦吗?十樵身为总宪,理当向陛下上书,请求天子裁撤厂卫!厂卫一旦裁撤,天子就没有了双眼双耳,又怎么可能追查官员的财产?”
王铎嘴唇翕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是长叹一声。
钱谦益见他欲言又止,不由得大为疑惑。
“怎么?十樵可是觉得弹劾厂卫不妥?”
在钱谦益看来,文官最犀利的武器便是死谏。
只要王铎登高一呼,便会有无数奏疏飞向内阁。小皇帝只要不想被吐沫淹死,就得乖乖服软。
再说,东林党对付阉党可从来没手软过。天启年间,权阉魏忠贤何等嚣张,还不是被东林党斗趴下了。
在高贵的东林党人看来,阉党完全就是戴罪出身,就连呼吸都是错。东厂和锦衣卫的官员毫无疑问可以打上阉党的印记,只要这个印记打上,东林党人士便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对这些祸国殃民的厂卫走狗口诛笔伐!
王铎蹙眉道:“今上虽以冲龄即位,但雄心魄力不输二祖。这点想必牧斋也是看在眼里。复设厂卫是陛下的意思,即便吾辈弹劾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十樵这说的是什么话!”
钱谦益一吹胡子,狠狠瞪了王铎一眼。
“吾辈既为人臣,自该尽心竭力规劝君上。所谓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若是一味媚君奉承,那和阉党又有什么区别?”
见钱谦益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王铎十分无奈。
“话虽那么说,可若是陛下将奏疏留中不发怎么办?”
作为崇祯朝的老臣,王铎对于天子与大臣周旋的伎俩可是一清二楚。
若是皇帝觉得那些奏疏棘手,便可以把它们都留中不发。那些气势汹汹的臣子们最终发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别提有多郁闷了。
钱谦益却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声。
“留中不发?陛下可以留中不发一份、十份奏疏,难道可以压下一百份,两百份?十樵可是总宪,都察院的御史有哪个敢不卖你面子?”
王铎自问养气的工夫一流,可听到这里仍然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差点就喷了出来。
好嘛,你一个赋闲在家的‘白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老夫倒是可以发动一两百人同时弹劾厂卫,但这样一来傻子都看的出来是老夫在背后推波助澜。
陛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让陛下盯上……
王铎一想到奉天殿上被锦衣卫拿下投入诏狱的赵之龙,便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十樵?十樵?”
钱谦益见王铎默不作声,直是有些急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行,这绝对不行。”
王铎连连摆手道:“牧斋可有别的办法?”
钱谦益见王铎如此爱惜羽毛,直是愤怒不已。
好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万全之计。难道要等皇帝把我们的家财都抄走才想着反击?
钱谦益背负双手,恨恨的踱起步来。
过了须臾他猛然停住,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要不然,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
王铎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钱谦益,良久才颤声道:“牧斋你说什么?”
钱谦益冷冷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