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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因为商人盘剥民众太过而出了事,那也和墨家无关,反倒是民众会“喜迎王师”,或者自发革命。
这一次宋国闹剧式的变革,总归有点进步,打击了分封建制的贵族,旧的统治阶层完蛋了,新的矛盾还在萌芽和酝酿之中,为时尚早。
顺带着使得宋国更多的人有生产资料可以买得起泗上的手工业品,为泗上每年花费高昂的教育体系贡献了力量。
至于宋国这个乱七八糟的政治格局是否能够通过那些大商人和贵族残余们的法案,暂时就是宋国自己的事了。通不过最好,证明宋国的民众已经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着眼九州诸夏,这是金钱利益不能衡量的;通过了也无所谓,宋国土地变革的底线不变就可以让泗上攫取更多的财富养更多的士兵和识字人口,将来打将过来解救他们。
适心里很清楚,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仍旧冠以“墨子最器重的弟子之一”的名声,只不过若是墨子复生,怕不是要被气的让十三剑诛而杀之。
适对墨子学说的态度,其实也就是“抽象的肯定”、“具体的否定”。
在整个抽象意义上的利民、平等、尚贤、兼爱等内容上,适天天讲日日讲。
但在整体具体的操作上,很多做法只怕都是墨子不太可能认可的,并且是背道而驰的。
说完了这些关于宋国的事情后,适又鼓吹道:“天下人皆为天帝之臣也,天下诸国皆为九州之土也。”
“非攻、弭兵,乃我墨家数万之所愿。”
“今日我来商丘,想到昔年的两次弭兵会,都在商丘城下解决。弭兵之后,中原百年无有战火,民众安康富足,实乃九州执幸。”
商丘是当年晋楚争霸诸夏两次弭兵会盟约的缔结地,可以说来到商丘难免要想到这个问题。
这些问题看似不是说给民众听的,而是借由这一次公开场合的话,传递给诸侯们听,因为似乎民众们并不能决定天下的和平。
然而并非如此。
“弭兵之事,我墨家自子墨子时,便一直想要促进天下再度弭兵,非攻和平。昔年商丘一战后,欲弭魏楚之兵,奈何不成。”
“昔年八百诸侯,如今天下所余者,不过楚、巴、蜀、魏、赵、韩、齐、秦、燕、郑、宋、卫区区数国,兵祸相连绵延,民众朝不保夕,使得人人仇视,难以兼爱。”
“诸侯多有不义之暴君,但我今日仍旧希望各国能够弭兵、非攻、和平。”
“和则利、战则损。”
“泗上有铁器、棉布、璆琳、陶瓷……这都是可以使得民众的日子过得更好的,可叹天下诸侯皆为私利,征战不休。”
“若不征战,九州之内取缔关税、变革法度、授田于民、人才往来、贤者上位、货殖交通……那将是个什么样的美好天下?”
适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就是屁话,根本不可能也不现实。
但他偏偏要说。
民众们喜欢听,也喜欢相信墨家在为天下弭兵而努力,为解决天下民众最不喜欢的战争而努力。
适对墨子的一些学说的态度,是“抽象的肯定”和“具体的否定”,非攻弭兵也是一样。
在适加入墨家之前,墨子终其半生之所求,就是希望普天之下,万国平等,构建新的国际法道德和国际法体系,使得大不侵小、强不凌弱,使得各国在国格上是平等的,构成一个崭新的诸夏体系。
这当然是在历史条件下符合当时底层民众愿望的一个美好想法。
而适“抽象肯定”之下,当然支持非攻弭兵的和平,但在“具体否定”的做法上,认为解决弭兵问题的办法就是天下一统,不但要打,还要打的惨烈快速,越快越惨烈的内战对于九州诸夏而言越有利,越拖越容易将来生隔阂。
所以今日在民众面前,他依旧要大声疾呼“弭兵、和平、非攻”,因为他知道……他就算喊破嗓子,诸侯们也不会答应。
那么,到底是谁“不义”而引发了战争?
反正不是墨家,墨家的巨子可是在商丘大声疾呼,要天下弭兵,各国诸侯聚在一起建立一个礼崩乐坏之下和周天子不同的国联,大家坐下来解决问题,取消关税建立九州的关税同盟,有什么问题不要靠战争解决,要靠国联开会解决……
这显然是痴人说梦,并不现实。
适不是痴人,所以这说梦便说的另有含义。
第一百零三章 真诚的虚伪(下)
商丘是两次弭兵会的签约地,也是二十年前不成功的第三次弭兵会的发起地,而适又是墨家的巨子,在这种场合下说弭兵按照常理来说那肯定是合适的。
但论及具体,墨家的大军还在宋国驻扎尚未撤出、宋国的局面亲墨已成定局、郑国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说这些,就有点别的味道。
适肯定知道诸侯不会同意,那么这时候大声疾呼,就是要让天下舆论支持墨家。
就像是现在魏韩楚会盟,又遮遮掩掩地不敢提“反墨同盟”和皇父钺翎所做的反墨檄文,只敢说“为了维护中原和平”之类的套话,到时候国内征兵加税却说是因为墨家在中原扩张之类的话,那这个屎盆子适是绝对不接受的。
既然不敢直接提反墨、反平等、反利民、反解民三困、反天下富庶、反兼爱,那么适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借机反击。
你既说是为了中原和平,好啊,我不但要中原和平,我还要主张天下弭兵呢,你们不放开关税那就是不让民众得利;你们不减少军队那就是在准备战争;你们修筑堡垒那就是违背和平……
反动无胆、非攻无量,这就是现在诸侯面临的症结所在。
一个满脑子天下一统才是对诸夏九州最有利的人,当着万民的面喊出了非攻和平,那就是在把球踢回给各国诸侯。
随后适又讲起了诸夏的共同祖先——这个泗上墨家这几年一直在传播的学说——然后讲起了非攻弭兵之后各国的利益、民众的利益、以及将来可以建立一个为天下带来真正和平的“国联”的梦想。
实际上他对这个梦想一点不感兴趣,真要是做成了只怕他要成为历史的罪人。
但此时并不妨碍他大声疾呼,并很微妙的拿了郑国作为例子,说比如国联真的成立了,那么像是郑国这样的小国要是遭到了侵略,那么国联的其余成员就应该站出来诛不义而助弱。
听起来颇有一点“重塑礼乐”的意思,只不过这礼和乐当然不是原来的礼和乐,因为适还要为墨家出兵泗上找一个符合将来礼乐的理由:利民,民之所愿。
最后,适还说,墨家已经派遣了使者前往魏、楚、韩、秦、齐等诸国,要继承先辈们在商丘城下签订弭兵和约的遗志,邀请各国前来参加,共商大事云云。
五年前菏泽会盟,适绝口不提非攻弭兵之类的说法,因为那是彼时彼刻。
而此时此刻,却也因为五年前菏泽会盟、一百五十年前的弭兵会、二百五十年内的葵丘会奠定了足够的人道主义的基础。
五年前菏泽会盟,借用了二百五十年前葵丘会盟不准挖掘黄河的道义,延伸到不准屠城、不准杀俘之类的条约,似乎在道义上已经多少有了那么点可能形成国联的基础。
但现实里,适很明白,这一次弭兵会的呼吁,仍旧会和十余年前第三次弭兵会的呼吁一样,成为泡影。
适要借此机会,将郑国问题化为墨家获得天下舆论支持、获得楚王希望加入国联保持郑国这个缓冲国的支持。
弭兵的鬼话,适不是在说给诸侯听,而是在说给天下的百姓听,继续为墨家争取时间和民心。
对于楚国而言,宋和郑,都是楚国的缓冲国。
但对墨家而言,宋是,郑不是。
所以当宋国的局面已然不能扭转的情况下,墨家如果保郑独立那是“大义”;而楚国保郑独立那是为了“己利”,郑国的事楚国要比墨家上心的多。
这一次关于弭兵的呼吁,还是和十余年前那次一样,楚国会想要加入而魏韩会极力否决。
只不过十余年前那一次,那是为了让墨家上下彻底放弃“诸侯弭兵”的幻想,准备斗争。
而这一次,则是在为墨家争取适预想估计的“五年”大乱时间:包括秦臣老君老必须发动的西河夺回战和楚国的变法反噬政变。
天下大乱已经不可避免,除了一场将整个诸夏都卷入的战争已然没有别的形式,春秋时代的灭国存祀一日车战的时代已经过去,一场跨越万里纵横数国天下皆苦的大乱不是一个幻想的“国联”可以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