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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坐在轿里,慢吞吞的道:“绕过去。”
“是。”
……
整个京师已是万人空巷。
可能清早上朝的人,对此一丁点概念都没有。
西山招募庄户,本就是小事,大臣们不在乎,读书人们也不在乎,毕竟这对他们而言,连坊间趣闻都不算。
大臣和读书人,只盯着今日的廷议,似乎一场新学和理学的讨论即将开始,这一场大讨论,某种意义而言,是不少人对西山书院通吃了八股取士的所有利益之后,某种反攻倒算。
可对于庙堂上还有读书人们所上心的事,寻常的百姓和读书人不同,他们有他们自己关心的事。
西山招募庄户了,整个北直隶都已闻风而动,山东、河南地界,还有山西与大同都司,不少闻风而动的人,在今日正式招募的日子,早就候着了。
从七八日前传出消息,就又附近各府各县的人背井离乡,朝着西山方向涌动,前往投奔西山的人,络绎不绝,许多百姓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京师的,便都在外城的城墙脚下的安顿。
对于高高在上,或者能衣食无忧的人而言,西山不算什么,可对于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百姓而言,一旦能有幸进入西山,哪怕只是最底层的庄户,能为镇国府和太子殿下效力,这都是了不得的事,算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这些年西山在寻常百姓的口碑极好,能吃饱饭,能有个买气力的地方,干了几年,就能盖一个砖瓦房,儿子可以读书,甚至运气好,还可一飞冲天,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吗?
王金元已忙得脚不沾地了。
飞球队已经升空,观察着地面的情况,杨彪看到下头的场景,不禁瞠目结舌。
一片乌压压的,到处都是人啊。
“只是招募一千庄户而已,咋来了这么多人?”
沈傲拿着望远镜,朝下观望,口里却道:“不好,可能要出事,一下子聚众这么多,这四面八方,人数怕不在十万了吧,一旦出了什么事,可要糟了,得赶紧调人维持,否则非要出事不可。”
“要不,飞球队……”杨彪说到此处,顿时没了底气。
飞球队才多少人啊,还不够去给这十数万百姓来塞牙缝的。这京师内外,还有大同、山西、山东、河南诸地,咋就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人呢?
有人挑着扁担,将自己的孩子放在箩筐里,前后带着娃娃,在人群之中推挤。
有壮丁拼命的朝里头拉开拦路的人。
还有一时走失了的孩子,哇哇大哭。
西山这儿,突然涌来了这么多人,压力实在太大了,王金元已是急得满头是汗,咋就来了这么多人呢,看着那人头攒动的长队,王金元不得不将矿里的矿工们都拉来!
心里没底啊,就怕出事。
……
“俺的娘咧,莫挤挤,莫挤挤……让一让,先让俺来……”
“直娘贼,你挤个卵子……”
“大兄弟……让一让,让一让……”
人们都如疯了一般,生怕错漏了自己的机会。
倒是有人撞见如此,目瞪口呆,将这些人拉来问:“你们来此做什么?”
“做啥?进西山呗,给太子和定远候卖气力。”
询问的,显然是读书人,这读书人脸色有点凝固:“卖气力,卖气力做什么?”
结果这纶巾儒杉的读书人,却遭人鄙视:“当然是吃白面,有白面吃,太子殿下和定远候要公候万代,能给他们效力,便是当牛做马也美得很。”
“好啦,好啦,别挡道了,还要赶路咧,俺们乡下人,啥都不懂,走啦……”
第0593章 殿下待百姓如赤子
锦衣卫已是缇骑四处。
吓坏了。
虽然近来京里有流民日多的情况,锦衣卫早已严密监控,可这一瞬间,突然朝西山涌入这么多人,这……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已上朝去了,值守的锦衣卫同知夏正冷汗淋淋,亲自带人观看,在一处山峦上,手持着望远镜朝下俯瞰,那四面八方的人流,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
身后,缇骑们显出惶恐之色,这到底多少人啊,一旦生变,可不是好玩的,大量的人群聚集,一个不好,就可能惹出天大的乱子。
这里虽是城郊,却是天子脚下,可一丁点都不能产生疏忽。
“是否请调北镇府司上下……”
夏正回眸,看了那校尉一眼,面色发冷,厉声道:“糊涂,一旦有变,靠锦衣卫,能弹压的住?”
那校尉忙是惶恐不安:“卑下万死。”
“得调京营,以防不测。”
校尉小心翼翼的道:“可是……京营岂是北镇府司能调动?”
夏正揉一揉太阳穴:“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啊,赶紧奏报吧。”
“可是指挥使……”
“入宫奏报,一刻都耽误不得,到了这个份上,不要讲章程,出了事,本官担待不起。”
夏正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汹涌的人潮,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再拿住几个人,以备询问,记住了,万万不可当众拿人,悄无声息皆可,突然聚众,本官认为,或许这背后,有其他的图谋,并不可能只是来应募庄户这样简单。”
“遵命!”
缇骑们瞬间四散,与此同时,东厂坐镇的宦官周锦迅速的修下一份便条,交给另一宦官:“立即送干爹,片刻不得耽误,晚了一步,唯你是问,东厂上下档头、番子人等,都打起精神来。”
……
谨身殿。
这对于所有人而言,乃是历史上最平常的一天,哪怕对于此次捋起袖子,想要狠狠仗义执言的清流们而言,这一日,也是稀松平常,毕竟,他们的生命就来自于朝堂上的战斗,每月的廷议,对他们而言,指点江山,痛斥奸佞小人,乃是最平常的事,这并没有什么稀奇。
在这最平常的一日里,弘治皇帝升座,众臣参拜,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子朱厚照一眼。
这个家伙,连跪拜时都不用心,左右四顾,贼眉鼠眼。
可终究……还是自己的儿子啊。
弘治皇帝竟还看到,朱厚照拜下,脸却别向方继藩的方向,朝方继藩挤眉弄眼。
方继藩倒还老实,没搭理他。
弘治皇帝道:“众卿平身。”
众臣起立。
弘治皇帝给刘健使了个眼色。
刘健会意,他出班:“今日需先议辽东马政……”
“臣有事要奏。”居然有人站了出来。
不过,似乎这满朝君臣,都有点错愕。
率先站出来的……居然是……欧阳志……
欧阳志历来老成持重,可同时,作为翰林侍学,伴驾在帝侧,虽是西山书院出身,可满朝君臣,对他都颇为赞许。
人们认为,他是百官的典范,甚至有人暗中认为,他乃是弘治朝新的君子。
问题的关键还不在此。
而是今日大家预料的事,势必满朝的清流将要率先弹劾,你欧阳志是西山书院的人,你来凑个啥热闹?
弘治皇帝也是一愣:“卿家所言何事?”
一见到欧阳志有事要奏,弘治皇帝的语气,都温柔了一些。
欧阳志行礼,沉默了片刻:“太子殿下亲民爱民,待天下百姓犹如赤子,百姓对太子殿下,无不感恩戴德。臣听闻,竟有大臣,暗中腹诽太子,说出太子的种种不堪,臣……对此,不以为然,今日上奏,便是要以正视听,免得再有宵小之辈,攻讦中伤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亲民爱民,待百姓如赤子,这不就是尧舜才做到的吗?
这欧阳志,看你浓眉大眼,平时老实忠厚,果然西山书院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啊,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杨廷和在人群之中,心下冷笑,看来这是太子殿下和方继藩先发制人,免得被人攻讦。
可靠这个……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臣附议!”江臣和刘文善出班。
“臣附议。”王守仁出班。
在朝的四个门生,俱都站了出来,表明了立场。
西山书院,即为方继藩的徒子徒孙,也是太子党,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弘治皇帝凝视着这四个人,心里,对他们倒是颇为佩服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已处在风口浪尖上,这四个家伙,竟还敢站出来,他们是清流官啊,无视士林汹汹议论,无视清流们的口舌,这一站出来,一个不好,名声便可能臭不可闻,读书人,是最看重名声的,有的人,将其看的比自己的命还紧要。
弘治皇帝抚案,颔首点头。
可这一下子,不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