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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容王府的后院里。
清雨自层层叠起的瓦片滑下,如银珠相串,落地而响。
景容负手站在屋檐之下,雨水溅在他干净的衣袍上,晕了一圈又一圈,宛若一副山水画。
他的目光久久的凝视着远处,望着皇宫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清雨骤缓下来,毛毛细雨如浓雾般将远处的景象打得越来越模糊了。
这时,新帝应该快到金銮殿了!
自从皇宫敲起钟声的那一刻,他就站在这快两个时辰了。
纪云舒默默的走到他身边,伸w出掌心接了几滴从屋檐上滴落的雨。
雨水落在掌心处,透着凉意。
十一月末的天,已经开始入冬了。
两年时间,经历了三个冬天。
而这两年内,皇室之内波谲云诡,被权利争夺搅得血痕累累。
朝员更替,野心膨胀,宫内的狂风肆意席卷。
从祁祯到如今的新帝,一朝一代,殊不知今时今日是否能让一切画上圆满的句号?
纪云舒看着掌心内的雨水,那一滴滴雨水像跳动的仙子,轻灵欢快。
良久——
她偏头问他,“后悔吗?”
景容俊朗的脸上很平淡,他微微弯着那双好看的眸子,嘴角笑着:“如今,已经谈不上后悔了。”
是啊!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
便不再问了。
景容伸出手,朝纪云舒正在接雨的掌心而去,十指交握。
冰冷的雨水夹在二人的掌心之内,慢慢渗透了彼此的纹路中,顺着滚烫的血液疯狂流窜。
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皇宫的方向,也再次传来了钟声。
雨也渐渐的停了……
皇宫内,金銮殿外铺了一地的红毯。
众臣跪在两侧。
迎接新帝!
就在几天前,萧统领宣读完先皇的遗诏之后,本该龙袍加身的景容在第二天就宣布退位,将皇位让给了定北侯唯一的孙儿景承。
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定北候一脉也是皇室一族,而这一脉就只剩下八岁的景承一人了。
当景容做出那样的决定时,朝中众臣似乎都不惊讶,因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景容就如同一只飞鸟,根本就不是属于皇宫这片冰冷的地方,他要的,是外面广阔的天空。
要的,是和纪云舒逍遥江湖。
八岁的景承穿着一身龙袍,似乎还未习惯这一切,眼神中或多或少带着几分胆怯和紧张。
已经身为太傅的商卓一路牵着他的手从神照门到了金銮殿外。
当踏入那块红毯时,景承看了看周围,竟不敢再走了,停留在原地看着满朝文武百官。
商卓垂目轻唤了声:“皇上?”
景承无动于衷,一副怯场的模样。
商卓说,“皇上别怕,微臣牵着你。”
声音温柔备至!
小皇帝还是不愿意走,更是往后退了一小步。
大臣们有些抬头看了过来,面面相觑。
商卓实在没办法,蹲下身,说:“皇上,微臣抱着你,好吗?”
景承那大大的眼睛转了转,想了下,这才点了头。
商卓便将他抱了起来,朝金銮殿去。
小皇子入了殿,坐在了那张比他人还高的龙椅上。
新帝登基!
满朝文武百官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在了整个皇宫内。
久久荡漾开来!
这一年,是德浩元年。
几天后,坊锦司。
几个太监匆匆到了门口。
姜嬷嬷一见,赶紧上来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奉命带那位纪二姑娘去个地方。”
“这……”
纪婉欣似乎是已经猜到了,从卫奕下位的那一天,她就一直在等着,等着某个人来见自己。
现在,总算是等来了。
她朝那个几个太监说:“可否等我一炷香的时间?”
“恐怕……”为难。
“我不会跑的。”
太监想了想:“那好吧,就一炷香的时间。”
“多谢几位公公。”
她返回屋中,换了一身衣服。
一身缟素!
这是……白色的丧服!
太监们惊讶不已,但为了不耽误时间,所以也没过问,将她带走了。
这一路,便去了宫里一处比较清净的地方。
那是一座没了人气的院子。
像极了冷宫。
也如同是一座监牢。
“进去吧。”太监将门推开。
纪婉欣跨步而入,闻到了屋子里传来的茶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入门后,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块绣着凤凰的布织屏风。
隐隐约约能看到屏幕那边席地而坐的一人。
她停了一会,这才绕过面前的屏风,走了进去!
此时,纪云舒就盘腿坐在席上,手持着一个精致的茶壶,正在悠闲自在的泡着茶。
她知道有人进来,但头也不看纪婉欣一眼。
启唇道:“坐吧。”
声音很轻。
听不出任何情绪。
纪婉欣也乖乖在她对面坐下。
纪云舒一抬眸,这才看到她穿着一身缟素,轻笑一声。
但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至到她面前,说:“尝尝看,是你最喜欢喝的茶,这茶叶也是从锦江带来的。”
纪婉欣犹豫了一会,嘴角微微一笑,便端着茶,喝了一口。
夸赞道:“你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纪云舒说:“哦?是吗?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
“人都在进步,又怎么会和以前一样呢?”
“心若不贪婪,自然从一如终。”
纪婉欣听她这样说,淡白的唇笑了,说:“真希望,我们都还在锦江家中。”
“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吗?”
“是啊!都回不去了。”纪婉欣沉声。
纪云舒没有再说话,继续专心致志的泡茶。
良久——
纪婉欣忍不住了:“你都不想说什么吗?”
她不说话。
“你难道也不想知道当初卫家二老死时,你的屋中会藏有鸠鸟的羽毛吗?”
她还是不说话。
纪婉欣手心一紧,告诉她:“是我,是我无意间将鸠鸟羽毛有毒的事告诉他的,他才想到下毒!而你屋子里鸠鸟羽毛也是我放的。当初你和纪裴在梅花树下说的话,也确实是我告诉爹的。”一一说了出来。
第1039章 小皇帝
就在纪婉欣说这番话的时候。
纪云舒十分的平静。
因为她已经不在乎了。
一切,都成了过去,而且,这些她都知道。
就在纪婉欣说完之后,她默默的听着,起了身,走到那扇屏风前,手指在上面刺绣的那条凤凰上轻轻摩擦而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纪婉欣问了她一句。
她:“……”纪婉欣的嘴角漫上了一抹阴森不甘的笑,也站了起来,说,“其实小的时候,我真的很同情你,也可怜你,但长大之后,一切都变了,从纪裴到我纪家那一天就什么都变了,我明明比你好,什么都比你好,
可是纪裴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根本容不下我,凭什么?凭什么?”
大声质问。
同时,她一把抓住纪云舒的衣袖,用力一扯。
纪云舒身子一转,二人面对面的站着。
近在咫尺!纪婉欣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力气,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放,那张温柔的脸已经没了,变得十分狰狞,狠狠道:“你不过是一个野种,你的母亲也是青楼出身!人人都说我生的好看,生得温柔大方,可纪裴从未正眼看过我,都是因为你,是你夺走了我的东西!然后容王,明明是我先在家中宴席上遇见他的,凭什么他和纪裴一样,眼里心里都只有你?而我得不到的,我也不想看着你得到,只有你死了,我也能拿
回属于我的东西。”
那一刻,纪婉欣的嘴里仿佛含着血一样!
如此的狰狞!
纪云舒并不愤怒,她眼神只有厌恶和失望,甚至是同情。
她最后一甩手,将纪婉欣整个人都甩到了地上。
那女子大概是刚才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被这一甩,趴在了地上。
也是那一刻,纪婉欣哭了!
纪云舒站在她面前,垂目看着狼狈的病美人。
过了好久——
她指着原本放置在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与纪婉欣说:“这杯茶,和这座清冷的院子,你自己选吧。”
呃?
说完后,纪云舒转身准备出去。
“云舒!”
纪婉欣喊了她。
她脚步一停,并未转身。
良久,纪婉欣那张惨淡的脸上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