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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地方官员不由朝廷供养,那还要朝廷何用!”章惇现在已经后悔了,当初就不该答应皇帝提出的这个人选。此人既无功名又缺乏声望,凭什么攫取高位。
现在看来王忠不仅仅是经验欠缺,脑子还有问题。历朝历代谁听说过朝廷不发俸禄的,那还当个屁的官,回家种地去不好吗。
“章相此言差矣,朝廷乃统领全局之所在,事情如果全让朝廷做了,那地方官该干些什么呢?只要特区各省如期缴纳税赋、执行本朝律法、以我皇为尊就足够了。试问各位回家之后可要去管邻居如何过日子,每家每户都有各自的长处和难处,听外人指挥能过好日子吗?难道说不听外人指手画脚,就不是本朝子民了?”
王忠就是来当搅屎棍子的,不把朝堂的水搅浑皇帝就无法浑水摸鱼。不管面对章惇还是章桀,只要有话题可说他就不会让步半分。
大道理从小听到现在,各种实践做了这么多年,要论如何治理地方,王忠真不比满朝文武差。理论知识、实际数据一拿一大把。来吧,谁不服咱就摆一摆,一个字一个字扣,扣明白为止!
“荒唐!荒谬……”章惇是真急了,王忠简直就是王诜的翻版,不光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破嘴,还有一肚子奇思怪想。更可气的是这些东西很难马上辩驳,以前没听过,脑子里没存货。
“章相莫急,王忠说得倒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但兹事体大,不是谁说两句就能有定论的。此等做法在我朝从未出现,无可借鉴。朕在当皇子时听太保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是在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对错可以检验出来,不如先特许甘凉路暂行此法,为期一年以观后效。”
眼看王忠又要遭受群臣的围攻,皇帝适时的开了腔。先肯定后否定,很是公允持平。可还没等章惇露出欣慰的神情,下一句话立马又把他打入了万丈深渊。
上当了,自己和群臣上了皇帝和王忠的恶当!这两人一唱一和、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先聊特区、再谈分省、最后提官员俸禄,一环套着一环。
每次在一个问题上发生巨大分歧时,皇帝就会跳出来讲句公道话,顺便略过这个话题继续深入探讨。五次三番下来,大家的思路已经被绕乱了。总觉得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已经很是公道。
区区一个甘凉路,本来就不听朝廷号令,既然皇帝坚持要试试那就随他去便是,犯不着因此弄得大家都不痛快。主要还是城里那一万多新军太吓人,搞得心里直发虚。
但殊不知这一默认,就等于承认了前面的特区申请和分省之法,而一年之后甘凉路很大可能会试验成功,紧接着就要在各地推广。
合算大家吵了半天,两件大事一件也没拦住。最后一件暂时拦住了,但仅仅是延缓了一年,实际上还是通过了。
而且谁也没法再去找后账,你说当初没讲明白,那也是做臣子的罪过,谁让你讲不明白让皇帝误会的。说重了这就是戏耍君王的大不敬之罪,说扣就给你扣上,还没处喊冤。
“子厚,官家的手段煞是高明,看似不偏不倚就事论事,实则一唱一和暗渡陈仓。真乃先皇嫡传,你我今后怕是要不好过喽。”
看着皇帝转身下朝的背影,章惇久久不愿相信那副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下会有如此高明的朝堂争斗手腕。正在犹豫间,副相吕大防凑了过来,在身边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
第831章 皇帝赵佣(二)
合算想明白的不止章惇一个,但都有点晚了,没赶上执礼内官的那句退朝之前醒悟。除了去内朝再和皇帝软磨硬泡之外,已经没有办法制止新法的实施。这可是在朝堂取得了一致同意的决议,敢不在中旨上盖章就是欺君之罪。
“吕相怕是多虑了,官家年轻有为、纳言求治、勤卷好学。虽还有些急切,也是自然,我等正该直谏利弊。”
按说吕大防此言并无恶意,还有些许善意。但章惇的回答却不太近人情,全是官腔。他是宰辅之首不假,也不该如此盛气凌人。
但一旁的章桀和安焘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吕大防也只是虚拱了下手,像是啥也没听到,独自向堂外走去。
中书侍郎刘挚紧随其后,然后才是尚书左丞苏颂。章惇和章桀故意迟了十几步远才动身,而枢密使安焘则拖在最后。
这只是个细节,但在朝臣们眼中却有很分明的含义。吕大防和刘挚乃同党,加上请辞的程颐,都可算是保守一派。
章家兄弟和已经请辞的苏轼则是大张旗鼓要革新的改革派,剩下的苏颂和安焘既不是保守派也不是改革派,他们就是赵颢特意塞入中枢里掺沙子的。
刚才吕大防的意思很明白,是要和章惇一派合作,仿效司马光和王安石联手对抗神宗皇帝之例,先把这位新皇帝摆平,然后再聊到底是不是该改革、改到何种程度的问题。
这个提议倒是很符合目前的情况,不管改革与否,主动权必须攥在士大夫手中,不能全完由着皇帝性子来。
新皇帝一登基,既没有支持保守派也没有示好改革派,看上去比苏颂和安焘还中立。可办起事情来比改革派还改革派,这已经不是要改革了,而是要改天换地。要是不把这种势头遏制住,两派的官员都没啥好果子吃。
扩大特区范围就已经很要命了,特区所辖的州府越多,朝廷手里的权利就越小,没了权利还当个屁官。
但和分省制比起来,特区的危害就不算啥了。地方官员的俸禄不由朝廷发放,听上去挺好,但骨子里却是在挖制度的根子。
常言道食君俸忠君事,要是都像银州路的官员一样不拿朝廷俸禄、不由朝廷任命,好不容易熬到中枢地位的高官全得当摆设,寒窗苦读一朝登榜还有个毛用。
不过章惇不是王安石,他的风评没有王安石那么高,一张嘴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有时候还会在某些问题上做出让步,看上去意志也没拗相公那么坚定,对赵颢还有些屈意奉承的嫌疑。
苏轼的离开也不全因为凉王和齐王大势已成,章惇的这种行事风格也是原因之一,和老苏追求个人荣辱意识不太相符。
也正是这么一个不怎么高尚,不太值得成为楷模,有些刻意追求权力,还有点不太坚定的改革者,面对权力的诱惑时尽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宁可斗不过皇帝,也不打算改变初衷。
“子厚这是何苦,难不成要转投摄政王?”别说吕大防料不到,就连章桀也看不太懂这位堂弟的态度。此时可以不拉盟友,但也没必要增加敌人。寒冬将至,抱团取暖也谈不上错。
“那位的主张能不能令大宋脱胎换骨还要拭目以待,可吕相之主张只能让大宋顽疾缠身是确定的,无它,两害相较取其轻也!”
章惇的回答依旧那么斩钉截铁,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其实他在有些方面和洪涛异曲同工,都是喜欢算计的人,从不认为某种理论天生就是对的,一切全凭结果作准。
不管章惇和吕大防是否联合,在这一阵上都输定了,即便再去紫宸殿里据理力争了一下午,结果依旧没啥改变。
赵佣在这方面比洪涛强一些,他的脾气比较好,修养也比较高,既不会说着说着就夹枪带棒的挤兑人,也不容易因为烦躁就玩邪的。
踏踏实实的听了几位中枢大臣一顿高谈阔论,然后礼送出宫,摆足了兼听则明的虚心帝王形象,只是半个字也没答应。
“唉,本王现在才知道父皇当年为何总是长吁短叹,想做点事儿真难,想改变一些事儿更难。”
等几位内朝议事的大臣全走了,赵佣脸上的忠厚微笑立马就没了,愁眉苦脸的活动着各个关节。这一下午坐的,全身都快锈住了,比在军营中训练还难受。
“官家又失言了……”殿中的人并没全走光,还有两个人在场。一位就是开封府尹王忠,还有一位则是布衣打扮的王二。
她作为总理府的总理不能入朝为官,所以无法参加朝堂议事。但到了内宫就是皇帝的第一谋士,只要皇帝乐意,什么机密会议都可以参加,哪怕是几位宰相在场也一样,在这里完全是皇帝说了算。
“……对对对,是朕、朕。二姐……总理,今日为何要做退让,有本王……呸!朕和王忠联手完全可以把分省制推行到川陕四路和福建路去。”
赵佣的性格比较稳重,那也是看和谁比,一旦完全放松,又会恢复到在军营中的做派,脚都抬上了御书案,说话的时候也没那么严谨了,一句话里出现了好几处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