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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效忠?若胭默默嚼了两遍,猜出了七八分,约摸这就是已经过世的郑老太爷、曾经的新乡知县,一个知县,连个芝麻官也算不上,倒有这胆子犯下数条掉脑袋的大罪,着实了得,怨不得就算死了也会株连全家,奇怪的是,这样大的罪过,郑效忠在世时全无人知,死后十几年无人问起,可见隐晦,祝家父子又是如何知晓内情的?他若早知,上次来京怎么不提?
“看见梅大人了没?”
“没有。”初夏摇头,“这等丢人现眼的场面,必是不敢露面。”
若胭默默不语,心说不全是怕丢人呢,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即便夺妻为妾这条罪可轻可重,但是郑家举家入狱,他必定难以脱身吧。
金乌西坠时,云懿霆从国公爷那边回来,面色如常。
若胭托腮看他,左看右看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好直接发问,“梅家今天出事了,三爷知道么?”
“知道。”
云懿霆竟是气定神闲的笑了笑,“街上人人皆知,我怎会不知?”说着还笑意融融的走近些问她,“你也知道了?说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若胭顿时窘然,气笑一声,也不客气的问道,“郑老太爷究竟犯的什么大罪?”
“私吞贡品、贪赃受贿、私刑罪犯致死、亵渎公职、袒护包庇乡绅恶霸、鱼肉百姓、纵仆为恶……大概有十来条罪名吧。”云懿霆慢悠悠的数了好几条,挨着她坐下,唇角笑容勾起,“你看,每一条都是大罪。”
若胭一时无言,这么多罪名,怨不得死了也不能放过,尤其是前面几条,怕是震怒龙颜了,“看来你知之甚详,那么,最后判决如何?”
“流放,男为役、女为奴,永不得回籍。”
“听说,这是一对姓祝的父子去衙门告发的?”若胭定定的看住他,轻声问,“三爷,你与我说实话,不是你所为?”
云懿霆神色不改,只是低低一笑,伸手在她脸上轻柔抚过,指尖温暖眷恋,片刻,答道,“你说对了,是我指使。”目光所向,柔情脉脉,言辞冷厉,偏偏语气温柔,“郑效忠任新乡知县时,做尽恶事,勾结乡绅欺压良民,因手段过硬、乡民畏惧,无人上告,加上上级知府庇护,朝廷并不知晓一个小小知县竟敢胆大包天,他的这些罪状,皆是近几月来密查所得,种种贿赂上级、与当地恶霸联手共谋之事数不胜数,你道那祝家只是普通百姓?却小看他们了,祝家数十年前也是当地巨贾,与郑效忠狼狈为奸,若非如此,郑效忠怎么会将次女许配给他?只因后来祝家生意失利,又遭流寇洗劫,恰好祝母重症请医,没多久就倾家荡产、再无翻身资本,郑效忠因此嫌恶,不肯与之往来,早就有悔婚之意。”
“这么说,祝家的确知道郑效忠的私密恶行?”若胭沉吟,问,“祝家是因郑家毁亲,恼羞成怒才一气之下抖出旧事?这却不妥,他们若果真拿着郑家这么大的罪证,郑家当年也不敢毁亲,无论如何也会把女儿嫁过去,或是早就绝了祝家一门,岂肯容他到今日?再说,数月前,祝家父子来京,梅老太太打发了五十两银子撵走,祝家若当时说出这事,拿到手的何止五十两,五百两也能拿到。”
云懿霆轻笑起来,“你推断不错,所以说,祝家当时并不知晓内情,祝家当年虽与郑家订下姻亲,又有利益往来,但是郑效忠行事谨慎,怎会将自己灭门之罪泄漏给他?祝家知道的只是郑效忠为官不仁的恶行罢了,这个罪,一死足矣,连累不到家人。”
若胭心头顿凛,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背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虽说云懿霆如同皇上不为人知的臂膀,暗中为他立下不少功劳,若胭也不信这两人耳目通天,早就盯上了京畿之外一个穷乡僻壤的知县,一步步收集罪证,最后将其家人捕住,郑效忠已死了多年,皇上刚登大宝,手头的国家大事千千万万都等着批阅处理,犯不着在一个死人旧犯身上费神,挑事的,必定是云懿霆。
而他的动机,必定是为了自己。
云懿霆没有立即答话,懒洋洋的起身来,在妆盒中顺手拿了样东西掂在手里,递到若胭面前。
一只极品的羊脂白玉手镯。
若胭愣了愣,想起来这是很久以前,大郑姨娘为了赔罪送给自己的,自己几乎没戴过,也没什么印象,随手搁在妆盒里,莫非这镯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来历?她取过手镯细细打量,一边回忆旧事,猛然想起自己决意离开云懿霆那次,让初夏拿着这镯子去当铺换成票据,方便携带,后来回到瑾之没几天,又发现这镯子回来了,当时自己只以为那当铺是云家的产业,因此掌柜的不敢私瞒,又归还给主子,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倾覆
“这,就是证据?”
云懿霆闲适清淡的笑了笑,颔首答道,“不错,这是贡品。三十年前,南邦进贡年礼,途中被一伙江洋大盗劫走数样贡品,先帝动怒,下令追捕该江洋大盗,半年缉拿多人,丢失的贡品大多搜回,唯有这只镯子不知去向,没想到忽一日,其中一个漏网之鱼来到新乡,因旧伤复发行走不便,被郑效忠捕获,身上正携着这镯子,郑效忠若是将盗贼押解入京,或是急报请命,这便是个功劳,可他心生贪念,私藏了这只镯子,为灭口避祸,将盗贼酷刑致死,最后以一个普通盗窃犯畏罪自杀了结此案,略有听闻的河北道知府被重金贿赂,当时狱差也被封口,也算郑效忠行事周密,这件事竟瞒了数十年,直到他死也没漏出,可惜家眷无知,自寻死路。”
一番当年案件叙来,若胭听得不胜唏嘘,再看手中玉镯,心情极为复杂,心说这是大郑姨娘过于轻狂,将这不能示人之物轻易拿出,还是赵氏压根就没有告知女儿真相?总之,因这一忽之疏,这个小小镯子竟牵出一桩三十年前的旧案,为全家带来灭顶之祸。
默默将镯子搁在旁边几上,若胭将思绪条条整理,已然明白来龙去脉,正是自己不经意将镯子当出去,才让云懿霆抓住了郑家的把柄,不动声色的暗中查访,收集到足够的证据,然后通过祝家父子上京告状,一举将郑家覆灭,而他,看上去,只是个局外人。
若胭有理由认定他是因为自己多次被郑家欺负才出手的,那么梅家呢?
梅家才是重点。
“梅大人今天仍在国子监?”
云懿霆清冷一笑,眸中划过一线鄙夷,转瞬而逝,随即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纸给她,慢悠悠的答道,“梅大人今天很忙,自顾不暇。”
若胭满怀复杂的扫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半晌不曾言语,这是中书门下达国子监的文书,纸上字迹却是云懿霆的,显然是他有心抄录回来让自己看的,文书是给国子监祭酒朱大人的,目标则是梅家恩,言道是梅家恩夺妻为妾、治家荒乱、窝藏罪犯,不配为官,黜罢为民,斥回原籍,永不录用。
“今日梅大人忙于交接公务,家中罪犯去向,哪有闲心在意?明日还要清点府内财物仆役,收拾包袱离京返乡,可叹这位司业大人在国子监任职半辈子,临了临了,落得这个下场,却无人挽留求情。”
耳边云懿霆淡淡嘲讽的一言,挑得若胭心潮翻腾,果然!果然一步一步皆在他的计划之中!
利用方妈妈撕裂张氏和梅家恩的母子亲情,引起梅家内乱,反复拒见梅家派过来的丫头,激怒梅家恩将自己逐出家门,并且到户部立书为证,彻底让自己脱离梅家,接下来,又引导祝家父子上京告状,倾覆郑家,连带将梅家一门尽数赶出京州。
从此,这些欺负过自己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而自己,已经不是梅家的女儿,有户部作证。
“三爷,我该高兴么?”
此时此刻,若胭竟不觉得自己有多欢欣,比起那天在东园门外亲耳听张氏、方妈妈、梅家恩和赵氏相互激狂揭底时的大快人心,现在心境要复杂得多。
要说情分,若胭对梅家、对郑家着实没有,私心里也无数次愤恨的希望她们都受到报应,然而,当真的知道两个家庭数十人口一日之间被逐的被逐、入狱的入狱,仍觉得心酸,也许自己该傲然笑一声“得罪我的人终没个好下场”,偏又笑不出来。
云懿霆握住她清凉的手,温和平静的说道,“你只听一听就好了,官员黜职、罪犯伏法这种事并不少见,你不姓郑,也不姓梅,无需介意。”
若胭苦笑一声,是呵,我不姓梅,我已然不姓梅了。
“若胭,你太心软,这是怪我手段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