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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边,黄元一直静静地站着。
见杜鹃去远了,才走出来,轻声对黄雀儿道:“我去看看。大姐别告诉爹娘。”
黄雀儿忙点头,又不放心弟弟,担心他城里长大的,夜晚去田野会害怕,忽一眼看见黄鹂和小顺也出来了,忙示意两人跟着哥哥。
黄元没有拒绝,带着弟妹往村外走去。
娘娘庙伫立在田野中,在清冷的月色下格外寂静。
杜鹃走进庙中,点亮供桌上的烛火,又上了一炷香,再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抬头凝神细观这尊由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美人鱼。
除了刚来的那些日子,这十几年来,她从没像今晚这样,感觉前世今生是如此的靠近。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和李墩坠崖就在昨天。
她微笑着用手轻轻抚摸冰冷的美人鱼雕像,有些欢喜,还有些怅然:再靠近,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跨越了不同时空,物是人非!
眼前这不能言、不能动的雕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熟悉、唯一代表前世的东西。至于黄元么,对她来说如同一个久远的梦。好像故事里描述的那个痴情女,修炼了五百年、一千年,就为了再看一眼爱人、抚摸他一次;而她。却想和他重温旧梦、再续前缘!
冯氏揭开她的来历,使她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越近,她便越紧张、越期盼。
她忽然就体会到故事中女孩的心情:眼睁睁地看着前世的爱人走近身旁,然后错身而过,见面之前的渴盼、见面之时的喜悦和见面之后的失落,是那么的清晰刻骨。
她不要错过,她一定要抓住他!
虽然她不清楚冯氏今晚为何要揭开她的身世,但以她对养母的了解,肯定不会有恶意。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了。
她对着冰冷的雕像轻声低语:“你若真有灵。就帮助我。”
默立了一会,她转身出庙,往河边走去。
她在河埂上寻了一处平坦的草地坐了下来,双手抱膝,望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河面。静静沉思。如风卧在她身边,虎目四处寻梭。
杜鹃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独自跑来这里不是为了感慨和缅怀过去,她是要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算揭开她和黄元不是亲姐弟,要嫁给他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还有好几道坎要跨越。
最大一道坎,来自林家。来自林春。
正想着,如风忽然动了,望着身后田野低吼。
她转头一看,田野里有几个高矮不等的黑影往这边移动,在清冷的月辉下,仿佛鬼影。看着有些渗人。
杜鹃蹙眉,凝神细看那是谁。
如风却又平静下来,她便知道是熟人了。
黄元走近杜鹃,笑问:“一个人不怕?”
杜鹃道:“怎么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只虎嘛!”
又望着他背后。疑惑地问道:“我看见还有两个人,是黄鹂吧?人呢?”
黄元在她身边坐下,道:“和小顺去庙里玩去了。”
杜鹃“哦”了一声,就不言语了。
此时此地,她不知说什么好。
黄元也不知说什么好,因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轻笑道:“圆月之夜坐在这里,别有意趣。若是带了洞箫来,吹一曲《春江花月夜》,更加助兴。就是秋月凄凉清冷些,不如春日万物生机勃发,只怕吹不出那个意境。”
杜鹃没有立即接话,静了会才道:“秋月春月,都是同一轮月,不同的,是人的心境。你说,许多年前,或者许多年后,月亮同今夜有何不同?”
黄元喃喃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杜鹃侧脸望他,似在默问“你可有改变?”
黄元立即感觉到她的目光,也对她看去。
月华落在她光洁的脸上,滑腻腻不能停留,仿佛沐浴般,不断将光辉笼罩她,神圣而高洁。
他便看呆了。
月也朦胧,心也朦胧,恍惚中,忆起当年他初见她时的情景,还有在黑山镇后山一对孩童相聚的情形,更有那支沧桑的歌曲。把这些串联起来,他们从府城一路走到泉水村,由陌生人变成姐弟;现在又揭开这层姐弟关系,再往下……
黄元忽然一把抓住杜鹃的手,急促问道:“你早知道自己不是黄家闺女,对不对?”
他想起那年小杜鹃送他的画,还说了一个凄美的故事:一对在深山学堂教书的未婚恋人。某日,女孩为救一个学生落崖,她的未婚夫跟着跳了下去……
他震动不已:其人其事,与眼前的他们何其相似!
是续前缘,还是预示将来?
第284章 林春归来
杜鹃没有回答;只含笑看着他。
看他在这样的月夜;摒弃一切红尘纷扰;可能想起前世。
这一刻;她双瞳像极了天上的星子;光芒灿烂。
黄元盯着那两颗璀璨的星子;轻声道:“你早就猜我是你前世夫君;对不对?李墩;他叫李墩;对不对?……”
杜鹃依然不语;她希望他自己想起来。
黄元却再不说话了;就那样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凝视她。
良久;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水面。那里;圆月被流动荡漾的水纹椅成不规则的形状……
如风不知何时跑开了;窜到河边一株大树下的灌木丛后。杜鹃依稀听见些响动;抬头朝那里看去;却见如风又跑开了;顺着河埂往山上跑去。
黄元轻声问:“随它去?”
杜鹃点头道:“老虎都是昼伏夜出的。拘着它不好。”
等如风也走了;河边更静下来;秋虫的呢喃声便扩大;成了旷野的主旋律。头顶的明月静静地照着;亘古未变。月下的两个人;仿佛穿越时空;从前世坐到今生!
月儿西斜时;他们方才起身离去。
次日清晨;黄元早早去老宅请安。
黄老爹和黄大娘刚起来;就见孙子跪在床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道:“爷爷;奶奶;孙儿有个请求;望爷爷奶奶成全。”
黄老爹忙上前扶起孙子;问道:“什么事?你说。”
黄大娘也忙道:“你说;想要什么;奶奶帮你弄。”
黄元坐在二老中间;郑重道:“爷爷;奶奶;我要娶杜鹃……”
早饭后;杜鹃被叫去老宅。
她以为;定是奶奶要自己给小婶帮忙煮饭。
然而到了那里。却见爷爷奶奶和爹娘端端正正地分坐在堂上;黄元站在爷爷身边;其他人都不在;她便诧异。
待听见黄老爹说要将她许给黄元。不禁呆滞。
她看向少年;少年对她微笑;和煦如春风!
黄老爹见她没有立即回应;很不满;但想起孙子交代的话;便耐心地解释道:“虽然你是黄家捡来的;你爹娘又费心把你养这么大;我们也不敢随便逼你;要你报恩。——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再进衙门了。不过要说元儿也算不错。配你是足够了。你可乐意?”
说是询问杜鹃的意思;话语却满含讽刺;更提醒杜鹃:黄元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她就该知恩图报、以身相许。
杜鹃也顾不得他了;含羞低头道“凭爷爷奶奶作主。”那模样倒像个循规蹈矩的闺秀。忽想起自己一向大方。这样忸怩太奇怪了;慌忙又抬头;“我就一个要求:这事要跟林家商议好才能定。”
黄大娘脱口道:“干什么要跟他们商量?”
黄老爹虽未说话;神情也很不高兴。
黄元却抢着道:“孙儿觉得;是该跟林家商议。”
黄老实道:“林大头晓得了;怕是要闹。”
冯氏也一副担心的模样。
杜鹃忙道:“爷爷;当年爹娘确实和林家有口头婚约。这事怎么也要给林家一个交代。林家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好好的坐下来商议;把这事说清了;咱们也心安。不然;跟前几次一样闹起来;不是给黄家招惹麻烦吗?大姐将来还要嫁进林家呢。不能让她为难。”
黄元也点头道:“爷爷别担心;此事交给孙儿来办。这一次;定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
黄老爹有孙在手;万事不愁;就点头答应了。
黄元便说。先对村里公开杜鹃的身世;待大家接受了这个事实;再提亲事;省得一下提出来;招惹人非议。
杜鹃瞅着他信心满满的模样;前所未有的欢喜和安心。
她昨天还在想主意;今天他就将这事安排妥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很周全。就跟上次附学之事一样;是从根底上解决;而不是强硬冲突。这行事的手段怎么看怎么像李墩;也像前世一样;全不要她操心一点儿。
黄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