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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津深呼吸一口气，又道：“你知道街坊邻里都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是个一辈子只能伺候瘫子的废物，说我和他一样，这辈子都站不起来！其实我早就想下手了，可是，每当我要动手的时候，就会有道声音在耳边说，他是你爷爷，你不能这样。”
“这些年，我就在动手和不动手之间纠结，一直到前两日，我终于忍不住——”夏津闭上了眼睛，将后面的几个字吐了出来：“将他给杀了，当他咽气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解脱了。”
一滴泪水从夏津的眼角滑落，滴落在衣襟里，很快消失不见。
元明珠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描述的那样详尽，理由又如此充分，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东家，你知道数年如一日照顾一个瘫子是怎样的感受吗？生活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像是一场噩梦，我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被他糟蹋的如同猪圈一样的床铺，我抛下我的尊严，替他洗，这样的日子，我整整过了六年，从十四岁开始！”
夏津说着，忽然笑了：“其实，我已经算是孝顺了对吗？至少我比我那个叔叔好太多，我忍受着这些，伺候了他整整六年，而他的亲生儿子，不过在他瘫了的第二年，就弃他而去！”
“夏津，这些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女子的声音，出奇平静，让夏津禁不住一怔，他难道不该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扯着他的衣襟，痛斥他一声“夏津，你个畜生吗？”
……
第二卷 正文 第785章 猜对
“夏津，我不否认，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只是老爷子真的是你杀的吗？”
夏津的眸光一闪。
不等夏津回答，元明珠又接着道：“我也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非要说老爷子是你杀的，可你想过，这对甜妞公平吗？”
“是，你说的没错，你和甜妞不过是订了婚期，只要解除婚约，她可以再找一个，甚至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可是，从此后，你就成了她心底的那个梗，打了一个死结，她会觉得，自己不明不白，就被你给抛弃了。”
夏津的心一疼，像是针扎一样，眸光幽沉了几分。
“夏津，人这一辈子，遇不到几个真心对你好的人，一旦错过了，可能永远不会再有。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甜妞想想。”
夏津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头垂的低低的，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低低的声音，从少年口中传来。
“爷爷是死在刀下，爷爷出事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手里拿着一把刀，所有人都说，我是个逆子，是杀人凶手，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夏津，人这一辈子，会遇到许多事，有些事情，一眼就能看清真假，有些，就算眼睛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元明珠说着，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稀奇的念头，她弯腰凑近夏津的耳边，低喃几句。
夏津的双眸瞬间放大，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底满是震惊：“东家，你——”
从夏津的表情中，元明珠知道了答案：“看来我猜对了。”
她猜中的结果，心头却像是有块大石压在了那里似的，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夏津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就算东家知道了又如何？没有用的，没有人会相信的。到底还是我害了她，就让我给爷爷偿命好了。”
“夏津，你不懂，老爷子这辈子最疼爱的就是你，若是你因着他而毁了一辈子，他在九泉之下该有多难过啊？”
夏津一怔，忽然蜷缩起身子，捂着眼睛，痛哭起来，那一刹那，他仿佛回到了十三岁那年。
十三岁的夏津，已经很懂事，突然听闻祖父的噩耗，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那个时候，他整日整日的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祖父，哭的歇斯底里。
后来，祖父醒了，虽然再也不能动，可他心里还是高兴的，他想，至少祖父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哪怕苦点，累点，都没有关系。
可如今，祖父是真的不在了……
“夏津，我先走了，有些事儿，你好好想清楚，希望你别辜负你祖父的良苦用心。”
少年仍旧在哭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元明珠出了牢房，心情却异常沉重。
算一算，这几年，她也经常出入这里，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这样难过。
甜妞迎了过来，期待地看着她，元明珠只能对着她摇了摇头，甜妞紧抿着唇，压抑着心中的难受，一双眼睛已经哭红……
第二卷 正文 第786章 自己动的手
元明珠让柳儿先送甜妞回家，她去找了元庆财，走了后门，看了夏津祖父的尸体。
老人走的安详，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
致命伤口在心脏部位，即便过了两日，也能清晰地看出残留的血迹。
一间屋内，瘫痪在床多年的老人，年轻力壮的少年，老人的胸口冒着血，留下了一个刀口，少年的手中拿着染血的匕首，神色慌张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这样的场景，落入谁的眼中，第一反应都是，那少年杀了老人。
没有人会去想，也许是老人自己结束了自己的命！
没错。
真正杀了老爷子的人不是夏津，而是老爷子自己！
没有人想到，瘫了多年的老人，竟然还能动，不过老爷子即便能动，应当也不是能完全自由，所以，他没有办法离开那间屋子。
牢里，夏津的那番话，全部出自真心，每个人都会有情绪，任谁时间久了，心中都会生出几分抱怨，可抱怨归抱怨，却是舍不得的。
夏津爱着老爷子，老爷子也心疼孙子，这些年，夏津做的一切，他看在眼里，或许很久以前，他就动过不要拖累孙子的念头，只是他却有心无力，可这回，时机出现，他拼尽所有力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是老爷子万万没有想到，夏津会因为愧疚，而承认了罪名！
夏津是个聪明人，应当早些年就察觉到了老爷子的想法，所以，在老爷子生活的周围，一定不会放利器，所以，那把刀究竟是谁递给老爷子的？
而且，夏津婚期在即，老爷子应当很高兴，怎会突然选在这时候？一定是之前受了什么刺激，才会选择这个时候走上这条路。
元明珠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杨氏已经回了家中，李先生却仍旧等着她的消息。
“明珠，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元明珠看着神色担忧的李先生，犹豫了下，将事实说出口：“老爷子不是夏津杀的。”顿了一下，将后面的话吐了出来：“是他自己动的手。”
李先生怔在那里。
……
唯一能证明夏津清白的人，就是老爷子。
可老爷子如今没了，死无对证，夏津又主动承担下了罪名，这事情不好办。
元明珠第二天，去了夏津家里，想碰碰运气，看看有什么人恰好撞见过此事，能证明夏津的清白。
她和刘明一路问下来，街坊邻里大多都是对夏津的谩骂，只有少数一部分，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是夏津所为。
一路问道夏津的家中，却发现，他家的门开着。
夏津家中，只有他和老爷子，如今老爷子没了，夏津又在牢里，家里怎会有人？
元明珠站在门口，朝着屋内问了一声：“请问这是夏家吗？”有那么一刻，元明珠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片刻后，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那女子打量了元明珠几眼，眼底满是警惕：“你是谁？”
“我是济仁堂的东家，夏津是我们济仁堂的培训大夫。”
那女子听到这话，当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个不孝子，竟然敢动手杀了自己的爷爷，我们夏家没有这样的畜生！”
女人说着，就将元明珠和刘明关在了门外，似乎不想和她沾染半分关系。
“东家。”
“去查查如今住这里的人是谁？”
……
第二卷 正文 第787章 敏锐的直觉
确认元明珠和刘明离开后，女人立刻神色慌张地回了屋内，瞧见屋内的丈夫，“那小子的东家来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男人瞪了她一眼：“慌什么？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怕什么？就算怎么样，也不会查到我们的头上来。”
听到这话，女人的心稍稍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