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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伦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接话。
车外的雨细细蒙蒙,看着不大,但稍站一会就能把人浇个透。气温不高,但车窗紧闭的情况下,金国伦开了空调通气,温度25,风速最低,所以童笙也不觉得冷,甚至有丝暖。雨刮一下一下地摆着,发出的节奏声音并不动听,金国伦打开了电台广播。
恰巧电台主持人正说道:“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音乐旧时光’,我是主持人。1997年,梁咏琪发行专辑《新居》,里面有一首歌我个人是非常喜欢的,它把热恋中的感觉,描绘得好甜,好暖,好痴,歌名叫做《一天一天》……”
车内两人本来就没说话,此刻更是默契地安静听着这首歌。
“……而你使一天一天甜甜丝丝,一天一天爱更痴,十万日後都愿意,一样能共你相依……”
歌曲放得差不多的时候,主持人要说话,童笙亦开腔:“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学校广播经常放这首歌。每次听见,我就猜,那播音员一定是在恋爱。”
不过后来,学校广播又时常放辛晓琪的《味道》,在食堂一边吃饭一边听歌的童笙又猜,那播音员最近失恋了?再后来,学校允许学生点歌,播音员随机播放,童笙就再没猜过播音员的是日心情。
金国伦抿嘴笑了,前面红灯,他把车稳稳妥妥地停住。抬起左手肘搭到车窗处,撑着额,没一会又放下来,看向童笙,脸带浅笑地问:“你跟陈雅盈说过我什么了?”
童笙回望他,脑里飘来三个字:笑脸虎。
那天他说跟miss陈分手之后,就没再提过对方,童笙更加不敢提。也不知miss陈跟他说了什么,导致他现在反过来问,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聊人家外号的事,始终不好,童笙用四个字概括:“校园生活,哈哈。”
这时电台放了梁咏琪的另一首歌,是她与古巨基合唱的《许愿》。童笙怕金国伦追问,便嚷着:“诶,这歌好听,我喜欢!别吵别吵!”
金国伦脸上的浅笑没了,正好绿灯,他回过目光重新驶动车子。
童笙以为追究的事情就这么过去,然而却听到他不疾不徐的一句:“工作这么多年,都没攒够钱买代步车,你是活得有多窝囊?”
她:“……”
见不得光的秘密猝不及防地被揭穿,童笙惊惶失措但又不得不假装如无其事。坐着是不动的,表情是平静的,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我,寄了张卡片,地址是感觉,收件人叫永远……”
往下的车程,除了歌声,还有雨刮工作的闷响。然而车内像死寂一样静默,连呼吸声都闻不着。
又一首梁咏琪的歌《灰姑娘》播完了,正好抵达西田街。车未停稳,童笙就连忙解开安全带,车一停妥,她就怕被雨淋地单手挡住头顶,推开车门逃似的下车。
金国伦冲着她的背影“喂”了一声,同时放下副驾位的车窗。
淅淅沥沥的雨声足以把他并不响亮的呼声淹没,但童笙仍旧顿了顿,回头冷漠地道了声谢。
金国伦侧着头透过车窗望过来,昏暗中脸色沉了沉,跟他的心一样,想再说什么,但被童笙抢了话:“伦gay,你不做雅思培训老师的话,以你这副皮相,可以考虑转行做高级牛郎或者小白脸,收入可以买更好的车,够光鲜!但你嘴欠,最好先毒哑了再说。”
光说不够,她还特意冲车内比了比大拇指。
金国伦:“……”
他一声不哼地踩油门跑了,车窗都没来得及关上。
依旧举着手挡雨的童笙面无表情地望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她没发现,下车的位置带着屋檐,雨根本淋不着她。
第9章
金国伦在办公室备课时,陈雅盈敲门进来。
她抱着一叠文件,递到他面前,“这是下个月欢送会的活动详情。”
“放下好了。”金国伦没抬眼,姿势端正地坐着画写。
陈雅盈欲言又止,放下文件后转身走到门口,开门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句:“阿伦,我没跟阿笙乱说话。”
他说分手了就要保持距离,但日常的同事关系,两人维持得还可以。然而那天她跟童笙聊过之后,金国伦对她的态度益加疏淡远离。也不知那童笙跟他说了什么。
金国伦抬起头,看向她之余,还裂嘴而笑,好奇问:“你能跟她乱说什么?说我还是你的男朋友?”
陈雅盈无法直视他,但略带激动地反驳:“我真的没有!”
金国伦垂下脸,收起笑容,淡淡道:“出去吧。”
他没闲工夫琢磨女人的小心思。不管她说了什么,童笙相信谁,金国伦还是有那点自信。
陈雅盈不敢往下争辩,咬着唇出去。办公室没多余人了,金国伦这才拿过文件翻看。看至最后一页,欢送会的邀请名单里有童笙的名字,旁边是她的手机号码,他不禁用手指在上面来回点着。
前天送她回家,他故意的一句挖苦,把她惹生气了,到头来还损他做牛郎白脸……放下文件,拿过照相框呆视了一会,戴着眼镜的眼睛仿佛有穿透能力,能看到藏底下的那张校运会合影,鼻子也跟狗鼻子一样灵起来,似乎嗅到一股甜丝丝的花生糖味。
“我光明正大的单身……”
别说,连耳朵也出现异常了。
金国伦迟疑地捧起手机,眯着眼艰难地编辑着什么,但中途卡住了,写不下去,又如数删除。他索性摘下眼镜,闭上眼,脑里重温着与童笙上课的片段,她害怕,打岔,开窍,每一帧都清晰如初。
心底那份平日不会触碰的柔软,是湖,重新出现的童笙不轻不重地投了块石,激起涟漪,徐徐荡开,使他的整个世界又再摇晃起来。但突地,涟漪触焦,脑里的镜头亦一下子跃到高三那年,还渗进许多闲人杂音,例如有邓嘉的。
金国伦触电般,直接把手机陡地扔开,心中涌起浓烈的酸涩,使他全身发麻。迈前抑或逡巡?他无措地举起手覆住自己半张脸,躺大班椅上足足闭目静思了半晌,才鼓起劲,抄过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收件人阿笙,内容“今晚上课记得带水瓶”。
童笙扫了眼手机上的短信,发信人显示“伦gay”,仍气在心头的她直接无视。
可以鄙视她雅思考了8次不过,反正有人考了10次照样不过,可以嘲笑她剩女老牛撩嫩草,反正宁缺勿滥真爱无界限,但说她窝囊,她反正不过来。因为她自认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就厚不上去了。这个难以粉饰她亦不敢直面的人生失败,别提。
退一万步,其他人损她就算了,偏偏他是金国伦。上学的时候,身为班长的她在他面前多威风?还记得她跟他侃侃而谈,规划着未来要怎样怎样有所成就……可今昔对比,他越活越潇洒,她则越活越倒退。
她憋屈。
a1室里,上课气氛阴阴沉沉。喜好打岔的童笙像泄气的气球,软趴趴的无精打采。金国伦亦面无表情平腔白调地讲着课,两人没互动,眼神没交流,各干各的。
“填空题讲完,我们往下讲地图题。”
金国伦在白板上写完字,回身见童笙漫不经心地翻着剑雅真题,态度敷衍,又想起白天她没有回复短信,他也早就一肚子不满不快,遂冷硬地说:“你不想听课的话,我们提前下课。”
童笙仰脸看他,故意挑衅地嚣张:“凭什么?我可是交了学费的。你讲你的,我爱听不听。”
金国伦轻哼,“你交了多少学费?30%。那我也讲30%罢了。”
说完,他扔下大头笔,转身作势要走。
那股认真劲,配合着拉门的完美假动作,让童笙急了,“伦gay!”
她信他说得出做得到,而她不过嘴上逞强。
金国伦止住动作,回头看她,“还爱听不听吗?”
他越淡定,童笙越生气,“你这人!明明是你没礼貌,说人窝囊,我怎么就不能生气了!”
看她还在桌底拧巴地跺了跺脚,金国伦心情莫名地好了些,笑着反问:“我说错了吗?工作多少年了,连个代步车都买不起,你不是窝囊是什么?”
“你还说!”童笙怒瞪着他,“我不是买不起,我是不买!”
“哦?是,原来你很了不起。”
“金国伦!”
“我没想说,是你自己提的。”
两人争吵着,可童笙底子口才都不如金国伦,拿他没撤。倚门而立的金国伦则气定神闲有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