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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存东挺直的腰背突然弯了一下,然后奋力又挺起来。
张瀚瞟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接着道:“初七日,你在家里宴请张其昌,当时我请了几个同知并指挥说买地之事,你告病在家没有来,张其昌也没来,后来查明是你在家里与他密议田亩之事。张其昌被你挑动,多次抓捕想脱离的军户,恐吓佃农,在我们去检查土地时他出头闹事,你说你魏家现在不行了,张家却是还有多个总兵大将,虽不必惹我,但要保自家田亩,我亦不会不顾他族兄张全昌张总兵的面子。今日你知道他闹事,赶紧来献田契,与这事撇开,然后回去后再挑唆他找张总兵说项,这样张其昌顶住了,你家的地当然也就保住了。”
魏存东听的几乎呆征!
一旁的人都静静站着,看向张瀚的眼神也都是变了。
这个时代,锦衣卫和东厂还是恶魔般的传奇存在,人们并不知道这两个特务部门已经废了,在秘密战线,东虏已经远在大明之上。
张瀚这情报收集水平,又是远超东虏,是这个时代的巅峰,魏存东这样的普通卫所家庭,被渗透的和筛子差不多,想知道什么真是太简单了。
况且张瀚说的也不仅是情报的事,而是涉及到人心世故……对魏存东的诛心之论,实在是太精准,太诛心了。
何斌和甘辉等人在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他们此时才感觉见着张瀚的真颜色,这样的人,自己居然想上下其手,蒙骗他来大赚特赚,简直就是猪油蒙了心。
魏存东这时想起韩畦之死,还有一些隐约的风传,张瀚不是善男信女,这几年大同一带莫名其妙失踪的人很多,不少都是与和裕升有关,想到这里,魏存东的全身一阵发麻,膝盖一软,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地上满是积雪,魏存东也顾不得那么多,连连碰头,带着哭腔道:“大人,下官简直是昏了头,做这般事真是自寻死路,求大人可怜下官已经是老迈不堪,行将就木,饶了下官一条狗命,下官家族共有三万多亩地,全部献给大人!”
第403章
张瀚抱着肩膀,向李慎明和李国助等人笑了笑,一旁的孙敬亭看到这般丑态,冷哼一声,进门做自己的事情。
魏存东不停的叩头,几乎把额角撞破,几下过后,头上就是一片乌青。
“好了,”张瀚终于止住这人,不过面色还是十分严峻:“魏同知,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叫我费了不小的事情,你家的地我收下来,该算的股本也给你家,不过,如果这样毫无代价的恕了你,日后人们全说,张瀚心慈,就算有过错也会得到饶恕,那我还有宁日吗?”
魏存东一震,他已经明白了张瀚的意思。
如果魏存东本人不付出代价,那么就是魏家来付,要想魏家平安过这关,日后还有富贵,魏存东便过不得这关!
在场的人都想明白了,李国助有些吃惊,重新审视了一下张瀚这个人……一直以来,他眼中的张瀚是讲秩序,喜欢人守规矩,张瀚的部下和各部门都是井井有条,做事十分有法度,另外就是心慈,对重要的心腹,商行的人,军队,吏员,都是给予厚赐,对矿工也是力图叫他们过的很好,很多事都使张瀚获得了良好的名声,李国助甚至以为张瀚过于仁厚,有些滥好人的感觉。
这时他才明白,张瀚心慈的一面背后,就是对违规者绝不饶恕!
“这样也好……”李国助突然一笑,自己低声道:“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
“下官明白了。”魏存东站起身来,面色如墙灰一般的一片灰白,他缓步走了出去,旁人已经知道他的选择,所有人替这个老人让开了道路。
“何至如此?”孙敬亭这时反而跑出来了,他脸上有些迷茫。
“人生就是这样……”张瀚摇头道:“他做了错误的选择,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
孙敬亭点点头,又道:“魏同知定然会选择自杀,张其昌怎样?”
“这人?”张瀚面露不屑道:“狗屎一般的人物,不必将他放在心上,明日出牌票叫他去修桦门堡,要他聚集人手,带齐工具,督促赶工,误了工期就弹劾他,修了堡他能滚回来,再叫他去大同修代王王宫,再下来……嗯,不会有再下来了。”
张其昌只是张家这个大将门的一个小卒,张家为了保持与和裕升的合作关系,将张武昌这个守备都调走了,牺牲已经很大,到了这地步,为了张其昌的那几千亩地和张瀚决裂,张全昌可没有这么傻。
这事也可能会给双方带来一些小分歧和裂痕,不过在张瀚蒸蒸日上的事业之下,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诸位,”张瀚这时回首向郑芝龙等人,笑着道:“我请大家吃涮锅子,有上好的肥牛片和羊肉!”
“是,多谢大人!”
郑芝龙等人竟是齐涮涮的躬下身去,一起行起礼来。
……
年前还有十来天的功夫,田季堂等人终于腾清楚了魏家和张家的田亩字数,张瀚决意在自己的地盘上走一圈……说不清他是什么感觉,只是想着一定要走这么一趟。
这可苦了跟随他的人,李慎明托词要去大同和阳和卫城打点,年前年后的这些事倒确实是他的首尾,旁人不好替他,孙敬亭忙着准备北上的事,李东学也是一样,只苦了常威和张春等人,被张瀚抓差过来,还有侍从参谋军政各司的青年骨干,组成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在整个天成阳和灵丘的边境地方,整整走了五六天功夫。
李国助没跟着,郑芝龙也没跟,倒是何斌等人也跟着走了一圈。
这一走才知道张瀚实际控制的领地已经极大……不包括那些商团和商会控制的地方,灵丘城和新平堡,还有天成卫城,光是张瀚买下来的土地就是极大的地方了。
“北到新平堡,南到灵丘,西到天成,东到镇虏,咱们共有熟田十七万亩,可以开垦的荒地已经查看清楚的有十五万亩,可能还会有更多,但那些地是真正的荒地,灌木从生,也可能是丘陵,山地,林地,引水不易,还得烧荒,我的意思是,不等那些易开垦的荒地变成熟地,暂时还是不必要去经营那些地方。”
晚间时,众人搭了帐篷在野外住着,远处传来狗叫声,遇或也有狼嚎的声响,头顶月明星稀,四周白雪皑皑,帐篷底下垫着干草,内里再生着铜火盆,倒也并不是太冷。
所有人聚集在张瀚的大帐里闲谈,李遇春先开口,说的话显然是深思熟虑过。
张瀚点头道:“今年我们自己的收成达到五十五万石,明年最少能有一百万,后年可以达到一百二十万以上,日后会稳步增加,这些粮是我们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手里有粮,比有银子还叫人安心。”
李遇春笑道:“你可不象是一个身家千万的大东主,反象是一个田主。”
常威咬着一截枯草根,笑道:“以前还真的看不出来瀚哥是这么重视粮食。”
李遇春道:“东主不再买田也有些可惜了,不然……”
张瀚道:“不能再买,已经是强压着军卫里的刺头交了田出来,再买下去就是犯众怒了,我早前就说过,天下之大,能人众多,也不一定就是我一个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有我们这几十万亩带着,附近的大户有样学样,粮食产量总会能上来。再说……我有另外的打算,土地迟早会有,而且会更多。”
众人一时无语,慢慢体会着张瀚语话里的意思。
张瀚又向田季堂道:“现在库存的存粮有多少?”
田季堂道:“天成卫城,新平堡,李庄,咱们现在一共有三个大仓储库区,库房有一千六百七十九间,存储粮食一百二十万石,每月向北方运送六万石,李二柜的人每月能收进这个数字,现在的储存已经是饱合,要想达到东主说的正常储存三百万石,仓储区还得扩大一倍。”
“慢慢来……”张瀚脸上露出笑容道:“两到三年达到我说的目标就好。”
李遇春吐了口唾沫,一脸厌恶的道:“现在咱们的车辆越造越多,越造越好,若不是沿途那么多税卡,咱们已经可以到河南那边收,关中也行,一年百万石准定能收到。”
张瀚道:“人家说欲张文事必得有武备,咱们的商团兵能到哪儿,哪儿就能有顺畅的车队,到不了的地方,只能看别人的脸色,二柜说这事不必急,过几年再看。”
李遇春点点头,不过对这事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河南的问题是和山西这边不同,山西晋北大同这里是军镇,地方的士绅势力不强,另外就是亲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