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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的城墙以木栅墙为主,箭楼很多,巡逻的兵丁分别由各旗派出,由牛录额真们领着,每人脸上都抹着厚厚的油脂,手上也是抹着油脂,他们在寒风中站着,衣袍下摆被风吹的老高。
张瀚等人一进城门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还好是谭泰领着,不然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
凛洌的冷风中张瀚也看到不少汉人在看管下做着杂活,他们头发有的被强行剃了,剃的很难看,只剩下脑后的一撮,有的头发还留着,看起来模样都很呆滞,他们多半在城门附近的各个场里打杂做活,也有在城中做杂活的,行色匆忙,低头躬身走路,看到张瀚一行人昂然直入,不少汉人都看的发征,有个青年汉人征征的看着张瀚,看着他身上裁剪合身的汉人衣袍,两眼中突然涌出了一些泪水,张瀚怕他被人看到,赶紧加急几步往前,等走了几十步之后,回头看看,那个男子抹了抹泪水,也是混在人群中走了。
内城张瀚一时不得进去,好在城门很简陋,他看到内城的建筑多半是院落式的,有不少马匹直接放在院里马厩养着,每隔几排屋子就有一个衙门式的建筑,张瀚知道这里头有汗王宫,有各大贝勒的住处,也有各旗的办公衙门,顺着宽畅的大道,他看到建筑群落的中间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关帝庙,庙外的铜香炉里香火不绝,看起来关圣在女真人这里倒是地位不低。
谭泰到了这里感觉十分放松,皇太极把张瀚等人交给他安顿也是一种信任的态度,在正白旗有很多宿将能臣,谭泰现在连牛录额真也不是,更不要说想巴结到摆牙喇章京或是纛章京,再往上还有更高的职位,那些还离的太远,谭泰现在最想要的职位就是成为一个牛录额真。
为了安顿张瀚等人,谭泰将隔壁两家的房子也借用了。
这些稍有地位的女真人房子都很阔大,和那些穴居人一样的平民完全不同,不过每间房舍多半都是空荡荡的,就算是主人的卧室也是一样,很少有摆设或成套的家具,到处都是零散的堆放着一些杂物。
各屋里最显著的就是都有火坑,这东西还是几百年前女真完颜部就有的好玩意,没有这个坑,冬天真的能冻死人,这些生长在蛮荒地带的野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守着用不尽的山林,在这里他们可以射猎和渔获,也可以借着用不光的木柴来烧坑取暖。
常威和张瀚小声闲聊,旁人在谭泰家人的指点下收拾空屋子,三十多人分别住三个院子,蒋家兄弟和赵家兄弟几个当张瀚的贴身护卫,朵儿等夜不收和镖师分散了,梁兴住隔壁,他没有管收拾屋子的事,而是和朵儿几人在外面观察地形。
当然这其实是无用功,八旗是正处于上升时期的军事集团,沿途过来,不论是警备还是哨探都做的很好,千里冰雪封闭的大地也是天然的敌人,如果后金这里对张瀚抱有敌意,那也只能直接认命,逃生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不过梁兴等人的这种心态很好,张瀚没有阻止他们,任何条件和情况下不能任人宰割,张瀚认为这样的心态已经使梁兴他们渐渐往职业军人的方向靠拢。
尽管张瀚本人对成为军人没有兴趣,一路厮杀过来,他已经十分厌倦杀戮,但梁兴这样的部下能够成长为合格的军人仍然足以令人感觉欣慰。
“这人怎么被捆着?”
常威看着屋角捆着的人,一个壮汉,脸膛赤红,身上发出阵阵酒气,这人被五花大绑捆放在地上,发出阵阵鼾声。
“应该就是怕他喝醉了闹事。”
张瀚知道一些女真人的风俗,这里的醉汉可比中原的汉人要危险的多,喝醉了最好捆起来,待醒酒之后再松开,不然的话人人身上带刀,一言不合就砍人的醉汉实在太多。
收拾了半个时辰,各间屋子都被重新归置了一番,谭泰带着家人到从兄杨古利家里去住,临行时谭泰向张瀚道:“过几日我去山中打一些猎物,腌制风干了送到张东主这里来,最近天天都在捕鱼,我叫人送些大的白鱼来,我们这里的白鱼肥美少刺,你们汉人平常是很难吃到这样的好鱼。”
辽东这里的白鱼确实有名的很,哪怕几百年后也是著名的鱼获,张瀚当然不客气,含笑应了。
他看到谭泰有几个幼子跟在身边,便向常威使了个眼色。
常威自怀中掏出一把碎银来,笑嘻嘻的递给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嘴里道:“给你拿去买糖吃吧。”
那小孩一把将银子打落,说道:“汉狗的东西我不要。”
谭泰面色尴尬,一脚将那小孩踢翻,骂道:“狗东西,连尊贵的客人也分辩不出吗?”
孩子的母亲赶紧过来将小孩搂在怀里,和谭泰翻脸吵起来。
这妇人身量如狗熊一般,身上裹着厚厚的狐狸皮子,脸上穿着几个洞,挂着金环,说话用女真词汇较多,也有不少蒙语词混杂在里头,多半是骂谭泰没出息,快到元日了还把自己的房子让给别人住,就算拍旗主的马屁也没有这般拍法的。
张瀚看谭泰面子挂不住,赶紧将他推了出去,过了半晌后,谭泰夫妻消了气后才离开。
常威脸带怒气的道:“一路过来,就这女真人这里对咱们敌意最重。哪怕是白城那儿,普通的牧人看咱们时也没有那些敌意的眼神。”
张瀚安慰他道:“人家就要和大明开战,彼此打生打死的,不象蒙古人已经消停了,你看咱们晋北那里提起蒙西人,不也是骚鞑子北虏的骂人么。”
常威道:“瀚哥,我就觉得心里别扭,咱们大明要打的人,咱们却和这帮家伙做买卖。”
张瀚一滞,他其实和常威一样,心里也是越来越别扭。
第148章 老汗
张瀚原本以为自己通晓历史大势,清朝一统中国不可避免,虽然清末丧权辱国,清初血腥屠杀,但毕竟给中国二百年的安定繁荣,清朝统治者也并不穷凶极恶,如蒙古人那样把人分四等,菜刀都是几家合用一把,弄的民不聊生,康熙和乾隆还是号称盛世,百姓求的什么,无非就是安稳日子,人口也是大为增长,所以就算现在背个汉奸帽子,为了发财大计和子孙享福也都认了,可身处在历史的漩涡之中,眼看着一切发生而忽略自己的出身和民族情感,这实在也是一件难以办到的事情。
就算大明那边病的不轻,官僚弄的百姓民不聊生,可张瀚这么一路看来,也是十分怀疑叫这些蛮夷部族得了天下,百姓究竟能得到什么好的照顾?
那些逃到关墙外的汉人是生活的很好么?张瀚不这么认为,从那个科尔沁村落到板升地,他见到了不少血泪和苦难,在辽东的茫茫冰雪下有更多,他没到抚顺关和清河堡方向去,那里处处都有伏尸,女真人打破这两个关隘时屠杀了城中的大量居民,掠走了健壮男妇和大量的财产,可能有人会说这是王朝统一的必经之路,可身处其中的时候,当张瀚觉得自己是被损害和压迫一方的人群中的一员时,他的感觉只会变的很差。
“常威,我们只是商人。”张瀚沉默很久后才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我们只能顺应其中,努力叫自己和家人过的好些,除此之外,我们别无所为。”
“瀚哥,我知道了。”常威笑了笑,大步奔出去,和人们一起搬抬起马匹下卸下来的货物起来。
……
皇太极没有回自己的住处,也没有到正八旗衙门去坐衙管事,他与库尔缠直接赶到汗宫求见父汗。
守备的正黄旗侍卫告诉皇太极,大汗带着三个小阿哥一起去出猎了。
这个时候按女真风俗是不打猎的,正月或接近正月时各处都在捕鱼,二月时放海冬青捕猎大雁,四五月打麋鹿为主,六七月不出猎,八月过后打虎豹黑熊一类的大猎物,直到岁终再次大规模的捕鱼。
这些事当然不是一成不变,比如六月一样能打鹿,秋天时鹿和狍子獐子一样打,兔子更是从年头到年尾都能打,不过一般是冬季捕鱼开春捕鸟,野物留在暮春到深秋时节打,那时候的猎物肥美,肉多,皮子也好。
更多的时间人们会种地,把各家的马匹聚集在一起找水草丰美的地方放牧,或在密林里采参和收集松子一类的干果,努儿哈赤年轻时经常半年时间呆在密林深处,喝饮泉水,饿食干果,一个季节采摘下来足够换取大量粮食或白银的收获,在马市上收手与明国的边关商人贸易,后金建州卫各部的财富多半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取。
大明敕书对比每个女真部落都无比重要,没有敕书就没有办法朝贡和马市,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