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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片刻之后,那股强大的灵力断断续续的,不再纯厚。而是若有似无,好似即将断掉一般。
大笑声好似磨盘之间碾磨而出,令人止不住起一身鸡皮。
赵芳再也不顾忌,大声说道,“我的好珠儿,等我吃了姓沈的,就再也不用被缚在这无魂城里,哥哥会记得你的功劳。”
罗帐抖动,帐中的男女是好不闻赵芳得意放肆的话语,依然忘情地行云雨之事。
青光缠绕的锁链将尚在晃动的床包裹起来,密密缠住,锁链滑行里发出咯咯嗒嗒的声音,赵芳大喝。
“珠儿妹子闪开。”
一声巨响,大床应声而裂,每一道锁链都仿佛一条巨蟒,用力收缩,木头的床柱一瞬间脆弱得好似不堪一击的牙签,分崩离析。
赵芳得意地将一身邪功都散入锁链,只要吃掉沈陌青,他就再也不用被束缚在无魂城,再也不用。贪婪令他的脸更加可怖,多处青筋爆破,满脸血肉模糊,自己的血流入口中也不知道。
锁链的青光忽然大盛,整张床化为粉末,终于触及灵体。
根根陷入肉中,被锁链拿住的人终于忍不住一声惨厉的叫声。细细小小的一道声音,哪怕此刻残破不全,但却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赵芳的眼瞬间涨大,赤红色几乎爆裂而出。
“珠儿……”
青光之下,果然是细珠的脸,已经痛得变形。青光激烈的铁索道道卡入肉中,她的身体被挤得缩小,血肉从缝隙间卡出,就好似身在巨磨之中,疼痛来得缓慢而剧烈。
细珠的嘴已不在嘴的位置,整张脸都绞在一起,额上的汗不是一滴一滴而是湿亮了整张脸。
破裂的声音溢出,细珠已经没有力气哭。进入无魂城,第一次她这么近,这么好好地看着赵芳,感觉到魂魄流逝,终于能好好唤他一声。
“赵大哥……
好像亘古里传来,所有的锁链都在颤动。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沈陌青,为什么他竟然丝毫没察觉到,珠儿身上低微的灵力和游魂气息为什么会被强大的灵力覆盖。
沈陌青,他竟然敢偷梁换柱,他要杀了他,杀了他啊!
千万道锁链从赵芳堪比屋宇的身后破空而出,缠在细珠身上的锁链稍有松动,就听见她惨厉的叫。
赵芳只能用锁链托着她,一动不敢动。眼中的红色化为黑墨一样的泪泣落。
“为什么?”他的声音喑哑,暗含着汹涌的愤怒,“你不过刚刚认识他,就为了他情愿魂飞魄散,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细珠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赵大哥。”
她不再叫自己城主,而称自己是“赵大哥”,赵芳陷入混沌之中,恍恍惚惚地看见当初那盏轻灵飘荡的鹅黄轻衫。她从来不肯安安分分地坐下来一刻,让他好好看她一眼,总是像蝴蝶一样到处翩翩而舞。
他是那么卑微的看马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纠结横肉。
他不是没有看到过,她停留在文弱书生身上痴迷的眼神,可天生一副凶神相,他恨不能把脸上的肉刮下来,换成别人的模样。唯独天,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主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里容他改变。
赵芳眼里的愤怒慢慢淡下去,眸光轻柔许多,铁索也安静下来,伤口的疼痛凝滞下来,钝钝的。
“赵大哥,我没有忘记过你,哪怕你换了一个人的样子,第一眼看你,我就认出你来了。”细珠勉强将因疼痛皱起的眉放平,“因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会唤我珠儿。”
细珠的眼泪,让铁索变得滚烫。
早已空荡荡的胸腔里,也燃起滚烫,仿佛被火球填满,要将他庞大的身躯烧灭成灰。对自己身体的异样,他不想管不想顾,唯独还有一句话想问。
“我消失以后,珠儿会不会记得我?”
胸口有火光流出来,铁索将细珠移动得离自己远一点,不让她被火球波及。
他看着她,哪怕四肢百髓都是痛,也不肯移开眼。
细珠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火光将赵芳湮没,她说不出,简单的“记得”或者“不记得”,对她来说,太难了。
第八章 无魂城(3)
火光弥漫天际,整个赵府一片通红,从湖心亭蔓延的赤炎咒,变成焚毁一切的火球穿透赵芳的胸膛。
赵芳的脸在火焰里寂灭,整个赵府就是他自己的躯体,他将躯壳全然舍去,化为一座府邸,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憎恶自己这副皮囊。
沈陌青足尖一点,自己的房间已经被夷平,赵芳巨大的身体都陷在火里,唯独两只眼还闪着光,不是怨毒的恨,而是平静地,看着沈陌青。
发黑如墨,衣袂翩翩,一身不惹尘埃的仙人气息,细珠喜 欢'炫。书。网'的人,会是这样的模样吧。
赵芳没有等到细珠的答案,就化为片片红色光片,光片钻进细珠的身体里,锁链消失不见,一道一道红光抚平她身上的伤口,皮肤洁白光滑,甚至还穿着一身鹅黄的轻衫,就如赵芳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细珠忍不住哭了,她想好好跟赵芳道一声别,但是什么都没有了,方才还近在咫尺的巨人,此刻化为一片寂静冰冷的虚空。
赵府的回廊庭院,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在天地之间。
沈陌青一直沉默不语,背转身不去看哭倒在地的女子,心中激起的巨浪,此刻慢慢地平复下来。
湖心亭,就是赵芳的心,方才做法施咒之时,他不小心,勘破了赵芳的记忆。
从小就是大个子的赵芳,并未因为自己个头大力气大欺负过任何人,反而因为在同龄人里总是十分突兀而被孩子们追着打。
他个性极其内向腼腆,一次被一群小孩逼入死角,他抱着头蹲在墙角,周围的孩子对他拳打脚踢尚且不够,一砖头拍在他头上。
鲜血滑过眼角,赵芳一声大吼,推开拿砖拍他的小孩。
小孩子倒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
其他的孩子惊恐地瞪大眼,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同伴,更觉赵芳是个怪物,全都慌不择路地逃跑。
那天的夕阳仍然是金灿灿的模样,却不能让他感受到任何一丝暖意。天地之大,却不知为何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胃口特别大,就克制住自己,每天吃得半饱就丢下碗出去玩。
他力气特别大,就帮着娘亲做农活,九岁大的孩子已经比很多青年都要能干。
他知道自己样貌生得不好,每次出门都戴着斗笠,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取下来。
和一群女人在溪边洗衣服,他总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等到女人们都干完活回去,才肯把斗笠摘下来,好好洗一把脸。
溪水是分散着的光斑,水里倒映着赵芳的脸,满脸横肉纠结,眼睛生得十分小,好像耗子的贼眉一般,嘴里的牙总是被虫钻出各种各样的洞,偏偏他还捉不住那些虫子。
他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赵芳不懂,像娘亲那么柔弱美丽的女子,怎么会生出自己这样的孩子。他觉得,自己是娘亲的耻辱,每天不是在田里就是在溪边磨蹭到很晚才肯回家。他不让娘亲点灯,他喜 欢'炫。书。网'黑暗,因为在黑暗里,娘看不到自己的脸。
有一天晚上赵芳的娘给他讲过睡前故事,半晌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帮他收拾好床铺正要出门,赵芳忽然叫住她。
“娘,爹爹是什么样的人?”
娘愣怔了一下,脚步仿佛生根一般扎在门边,声音里有一种柔软的东西赵芳听不懂。娘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赵芳想知道,是不是爹长相十分丑恶,所以自己生成这般模样。
娘亲只是说,“你爹是世上最好的人。”
是什么样的好,好看,好脾气,好声音,好才干,好心肠。赵芳没有再问,因为他觉得,娘的背影似乎一日日在缩小,一日比一日瘦弱。虽然娘不说,但他知道,没有人能替代爹在娘心里的位置,每年爹的忌日,娘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不说话,那些沉默里是在想爹。每每对月空望,无人对桌而饮,无人暖手添茶,那些孤独里是在想爹。每每望着自己,一针一线为自己量体裁衣,一句一言叮嘱自己注意的事情,那些目光里是在想爹。
隐隐地赵芳是希望,娘可以割舍对自己的牵挂找一个人陪伴她。他宁愿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被抛弃的那一个,而不愿娘亲不快乐。
被推倒在地的孩子后脑磕在石块上,当场死亡。
娘去求那孩子的爹娘,去求县老爷,去求当地士绅。奈何赵芳家里没有多的钱粮,世态炎凉,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天早上,娘说他年龄也不小,该出去走走,闯闯看看,不该被拴在自己身边。给赵芳收拾好包袱,里面的馒头是娘熬夜做的,几件衣服好多现在都穿不了,更像是做给他过几年穿的。
赵芳没有多想,第二天一早背着包袱离开家,临行前娘亲坐在门口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