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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子-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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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他硬是按照哥哥的要求将自己禁足,只能在奏章的字里行间,零星拼凑出他的音容笑貌。

    也许是因为白天与哥哥怄了一场气,接着碰上崔桃枝动了胎气,种种风波又乱了他心池,才会使他自欺欺人地下旨封崔永安做了侍中,又自欺欺人地站在这里“躲”着他。

    为了这一刻的照面,他矛盾了多久、犹豫了多久、又期待了多久?在与眼前人四目交接的一刹那,竟然全部都忘记了。

    奕洛瑰心中挑拣过数十种开场白,然而此刻方寸已乱,紧抿的唇一张开,冒出的话仍一如往日地充满了嘲讽:“这么快就出来了?看你现在的脸色,似乎是不大高兴。你们中原人的兄妹情分,还真是淡漠啊……”

    “是,微臣与妹妹的情分的确比不过陛下——哥哥做祭司,弟弟继承王位,兄友弟恭和乐融融……”安永在月下满脸苍白地望着奕洛瑰,一向温和的五官忽然摆出讽刺的表情,嘴里也跟着冷笑起来,“不过关于陛下您的部落,微臣倒在书中读过一段有趣的记载——柔然历代的首领之所以会选长子做祭司,其实是从杀首子祭祀的风俗演化而来。至于为什么要杀第一个孩子呢?那是因为贵部落民风剽悍,新婚妻子的贞操和第一个孩子的血统,往往都很可疑……”

    安永的话让奕洛瑰瞬间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去,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使尽了全力,让安永耳中有片刻失聪,他撑不住跌在地上,许久之后才从嗡嗡耳鸣中找回听觉,歪歪倒倒着从地上爬起来。安永强迫自己直起身,抬起眼正视奕洛瑰,想扯出一丝不认输的笑,嘴角刚微微一动,却立刻就有一股咸腥的液体涌了出来。

    奕洛瑰冷眼盯着半边脸肿胀的安永,咬着牙按捺住心中一阵阵紧抽,厉声警告他:“你出言辱我母亲和哥哥,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如果你管不住你那一口伶牙俐齿,我可以帮你一颗一颗拔光它们。”

    “呵呵,谢陛下宽宏大量,饶微臣一命,”安永在月下目光冰冷地与奕洛瑰对视,强忍住牙根上的剧痛,一字一顿道,“微臣出言不逊,辱了陛下的家人,受这一巴掌是罪有应得。只是新丰城破之日,微臣的长妹投缳自尽、小妹被迫入宫,陛下所赐又叫微臣如何回报呢?”

    这一问让奕洛瑰无言以对,脑中一片空白却偏偏听见心底有一块地方,在这一瞬间低微却清晰地破灭。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没有榜单压力,但我还是会努力更新哒,活活~~

 31第三十章 泗州

    甘泉宫中,神官将帛巾从银盆中拎出,绞干,仔细为尉迟贺麟擦拭伤口上的血渍。胳膊上的伤口因为白天的挣动又迸裂,正汩汩往外渗着血。神官看不过眼,一边伺候一边无奈道:“殿下何必如此自苦,眼看快愈合的伤口,这下又开裂了。”

    尉迟贺麟懒懒靠在榻上,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身上的伤口一向愈合地慢,早习惯了,何必小心伺弄它。”

    神官抬头看了尉迟贺麟一眼,对他自暴自弃的说辞不以为然:“连殿下都说这样的话,却叫下官如何自处呢?”

    贺麟听神官如此说,下撇的唇角这时终于上翘,不由地伸出手去替他抚平紧蹙的眉心,碧绿的双眸中尽是温柔之色:“好了,我知道你的心。”

    神官目光一动,复又低下头去,将帛巾浸入水中清洗,径自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这里的气候反复无常,也不利于殿下的伤口……”

    就在二人闲话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唱礼,报知天子摆驾甘泉宫。歪靠在榻上的贺麟听见,立刻坐起身来,示意神官退下。神官抬眼一瞥,有些没好气地站起身,空着两手走向后殿回避:“我不替你收拾,就要让他看看……”

    贺麟看着神官的背影,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就见奕洛瑰满脸失落地缓缓走进大殿,当他看见哥哥半裸着上身坐在灯下,正费力又笨拙地将白纱带往胳膊上缠时,黯淡的双眼立刻闪烁出心疼又惭愧的光。他慌忙走到贺麟身边跪下,低头按住他的双手,呐呐道:“哥哥……是我错了。”

    他能应这一声错,就是已经拿定了主意,无论心中多没着落,眼下都已顾不得。他伸手从贺麟的伤口上沾了一点血,轻轻抹在自己唇上,对哥哥歃血起誓:“我尉迟奕洛瑰,从此不会再与哥哥争执,若违此誓,必遭神谴。”

    贺麟闻言反倒笑了,伸手拉奕洛瑰起身,轻声道:“亲兄弟间小打小闹,何必起如此重的誓。”

    “只要能与哥哥同心,起多重的誓都不为过。”奕洛瑰垂下眼,亲自动手为贺麟包扎伤口。

    贺麟在灯下看着一脸颓唐的奕洛瑰,心情忽然颇为复杂,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真的想通了?不会在把那个中原人挂在心上?”

    奕洛瑰沉默了片刻,漠然答道:“不会了,之前是我糊涂,才会心生妄想。直到今日幡然醒悟,才明白这份妄想的可笑。”

    “你明白就好,”贺麟心中蓦然一动,暗暗打定主意,嘴上却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这人身上倒还有些本事,我会差他离京,前往各州各地治水。”奕洛瑰一径为哥哥绑好伤口,才又道,“盛乐城年年干旱,兴许我们也可以派他去。”

    “不可,”贺麟蹙着眉一口拒绝,怫然不悦道,“此人非我族类,怎可让他深入云中盛乐?派遣到中原各地治水倒也罢了。”

    奕洛瑰这次果然不再违逆哥哥,点头依言道:“这按哥哥您的意思吧。”

    这夜安永半边脸肿得老高地出宫回府,可吓坏了崔府上下,崔夫人看着儿子脸上的五指印,气急败坏又疑惑地问:“不是说桃枝那丫头身子不舒服么?她病了就治,治不好也是拿太医问罪,为什么反倒是你被掌掴?”

    安永不好回答,尴尬地摇了摇头便躲进自己的院落,在伸着脸让冬奴上药时,暗自心想:今日豁出去和那皇帝吵了一架,也不知要受什么责罚,希望不要连累到其他人才好。

    却不料这一次奕洛瑰竟意外地大度,转天只是降旨命安永前往泗州治水,对他的忤逆犯上倒是只字不提。安永如蒙大赦,赶不及令冬奴打点了行李,领着敕令打宣阳门出城扬长而去。

    泗州位于泗水下游,汴河之口,自古便是中原襟喉、南北要冲。这一程跋山涉水,安永每天高卧于车厢之中,翻阅着从工部调来的资料史籍,对着泗州城的平面图忍不住大皱起眉:“这样的地势,迟早要被洪水淹没。”

    在一旁伺候的冬奴听见安永这话,不禁讶然问道:“真有那么险恶?难道连公子您也没办法么?”

    安永倚在靠枕上,支颐叹道:“有什么办法可想?筑堰、修石堤、建月城、加固城墙,甚至填土抬高全城的地基,办法都被前人用完了,还是无法阻止洪水连年灌城。我又不是神仙,回天乏术。”

    冬奴一听便急眼,按捺不住愤愤道:“那官家还派您去那儿治水?万一治理不好就要降罪,他是故意的吧?这可坑死人了……”

    “就是难治才会派我去。”安永被冬奴的急躁逗笑,放下书卷伸了个懒腰,“据史书记载,当年大魏开国之时,太祖皇帝为了攻下泗州,掘开赤沙河以水代兵,致使赤沙之水一泻千里,由此抢去了泗水的入海道。偏偏这赤沙河里挟带了大量泥沙,使得下游的入海道淤积,洪水排泄不畅,才会泛滥倒灌进泗州城。治沙清淤是千古难题,所以我才看准泗州没得救,不过就算无法治本,治标的法子一时半会儿总还是有的,先去看看再说。”

    半个月后当安永一行到达泗州时,夏季暴涨的泗水才刚刚退去,而州城府衙中正为治水闹得不可开交。身为御史的安永刚一进城,就被请至太守府中堂听,他眼见城中灾情惨烈,当下也顾不得一身风尘仆仆,立刻便驱车奔赴府衙大堂。

    管辖泗州府的潘太守原本就是工部出身,治水经验颇为丰富,为解决赤沙河侵泗导致的积淤难题,他在十几年前奏请推行了“蓄清刷沙”的办法,也就是先在赤沙河两岸筑堤,堵塞决口,并在泗州下游修建大堤,人为地将泗水水位蓄高,迫使清冽的泗水冲入赤沙河,二水并流之后,入海河道流速骤然增大,自然冲刷了河中赤沙,最终达到清淤的目的。

    这条以河治河的办法自推行之日起,一直争议不断,今年肆虐泗州的一场大洪水,使得潘太守的治水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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