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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头还不算,他特地回房里打开门窗散味,就怕江平原发现什么不对。
江平原回来未发现他吃过烧烤,反而见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脸先黑了,“公子昨夜不是睡得不爽利么?怎么还一早便洗头?若是头疼了该如何?”
樘华忙解释道:“昨日忘了洗,头发油腻得难受。先不说这个,你们那头工期如何?”
“今日袁劲已带着六个小厮去练泥。瓷泥乃是附近县里买来的粗泥,袁劲倒说这泥不错,不过我瞧他们舂着费劲,恐怕得修个水碓舂泥。”
樘华一下想到染布也有舂布这一环,便道:“日后要舂东西的时候多得是,是得修个水碓,你找师傅一样一样来。左右我们手上就那么一千两银子,你看着安排。”
江平原笑笑,“这也得跟您说,公子放心,我必把每分银子用在刀刃上。”
“若不放心你,我也无可放心之人了。”樘华想起釉料方子还未给他,声音低了些,“等这边事情完成后,你从新买的小厮中挑两个信得过的人,买些铜粉回来用木炭反复煅烧,烧出的粉加水便是釉料了。”
江平原问:“这般便成了?”
樘华点头,“这应当便成了,不过我只知方子,未具体烧过,究竟成不成,还须等烧了再看。”
江平原点头,“我知,过几日我便带人烧铜粉去。”
樘华一笑,“也莫光顾着烧铜粉,像什么生石灰、赭石、朱砂等,你也多买些,混淆视听。铜粉烧灼这法子暂莫透露给袁劲,给粉让他上釉便成,袁劲的身契你可让他签了?”
“签了三十年,等会我便送来让您过目。那些建窑的师傅也让他们签了契书,约定不许将我们的图纸透出去,此外,我还特地将窑分了好几部分,让他们一人负责一部分。”
樘华笑了一下,“你素有成算,我便不担心了。”
樘华他们还没有弄好蛋窑,开始正式烧瓷。游千曲先带着一众侍从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他们到时正是下午,也不知在路上顶着日头跑了多久,一个两个脸晒得通红。
游千曲一见着樘华便拿帕子抹了把脸,“这天儿太热了,脸都快烧熟了。”
樘华有些无奈,“大热天你还快马加鞭往这边赶?”
游千曲愉悦笑笑,“这不是你说烧瓷,要合伙做生意么?“
游千曲的侍从牵着马去村里借宿。
樘华招待游千曲,“此事按下不提,先用过晚饭再说。”
江平原还未回来,连带余义宁维也在窑口那头忙活着。
樘华找出衣裳胰子,道:“你先歇歇,我让人送水过来,洗完澡再用饭。”
游千曲笑着点头,“劳烦。”
“劳烦甚?”
樘华亲自去厨房那头让人提水过来,给厨娘五十个铜板,吩咐厨娘弄个炒公鸡、凉拌藕片、白灼虾与清炒冬瓜过来。
他极少亲自过来吩咐厨房厨娘做事,厨娘诚惶诚恐应下,别庄里打杂的下仆挑着热水跟在他后面送过来。
樘华院子里有井水,游千曲要多热自个兑便是。
游千曲好不容易将一身尘汗清洗干净,浑身清爽走出来,长吁一口气,“总算舒爽许多。”
厨娘手脚快,游千曲才出来一会儿,她端着托盘将樘华要的菜送过来。
樘华从屋里找出廖酒,“边喝边说罢。”
两人上了二楼,临窗坐下,吹着荷风,慢慢吃着小菜喝着小酒。
游千曲问:“不知你信中所指的烧瓷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迫于生计么?”樘华叹口气,“我手里只剩四十多两银子了,奶兄大老远过来帮我做事,我连银钱都给不起,只好从别的事上打主意。”
“怎么忽然想到烧瓷?我看别的营生也好做,不比烧瓷难。你若愿意,我出钱给你在县里开个铺子?”
樘华摆摆手,“小时候杂书看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就那么些,烧瓷算其中一样。”
游千曲抬眼看他:“你要用银钱,我手里还有些。”
“救急不救穷,我也不能老靠你救济。”樘华道:“我知道不少釉彩方子,若是能成,三五几年都不必愁银钱了。若不能成,左右也亏不了多少。我现在大把时间,又有奶兄在,姑且试试罢。”
游千曲听他这么说,不好再反对,“你手里的釉彩方子是什么釉?”
“红釉,朱红釉,我瞧着好像还无人烧过这色的瓷器。”
游千曲随口道:“这倒也不是,我在沙洲阁就见人用过红褐色酒器,不过烧得不好看罢了。”
樘华眉头微皱,“你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地方?”
“嗯?”游千曲讪讪一笑,“我也就随几位朋友去过一次,并未过夜。”
樘华看他,神情难得严肃,“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不慎还要染上花柳病,你以后可莫去了。”
游千曲忙道:“我就上回去了一次,下回再也不去了。咳,我们还是先说回瓷器罢。”
樘华点头,“瓷器应当能烧成,就是不知要用多少时日。我这头没什么人脉,又怕引得王妃忌惮,到时真烧出来了,还得靠你。”
游千曲一口应下来,“小事一桩,到时我让家里掌柜帮忙牵个线。”
樘华笑道:“那便托付于你了。”
两人说完正事,边吃边聊。
樘华问:“有事写信来便是,怎么大热天亲自骑马赶来?”
“这不是借着这个由头喘口气么?”游千曲叹一声,“今年结业,往后不必去瀚海房念书,一想到要成日在家里,我憋也憋死了。”
“将军未给你找些事做?”
“能找甚?还不是去御前执戟?”游千曲叹口气,“我爹问圣上要了个恩典,圣上已应了,明春我便入营去当二等侍卫。我娘说成家立业,这阵子正派人去颍川,跟殷家小姐换庚帖,婚期定于明年开春。”
樘华震惊,眼睛瞪大了些许,抬眸与他对视,“上回不还说过两年么?怎么那样快?”
说起这个,游千曲羞恼,“上回去沙洲阁被我爹知晓了。”
樘华:“……怪不得。”
游千曲闷了一杯酒,“反正事已至此,我便等着明年成婚了。”
游千曲比樘华大几个月,明年虚岁十八,也不算太小。
樘华仍被震得回不过神,好一会方道:“你若成婚,我们的生意当如何?”
游千曲吁了口气,“该如何便如何,成婚后,我娘会给我几个铺子,正好收拾个铺子出来卖瓷。”
樘华听了哭笑不得,“哪至于?我们又不烧多,托哪家一卖便是,何必浪费一个铺子?”
两人在二楼吃酒,夜幕降临,江平原总算归来。
樘华唤余义拿钱重新去叫了酒菜,又拉他上来,三人一道盘算合伙之事。
樘华道:“我出方子出银子,平原出力,千曲你牵头拉线,利润暂时我五成,平原两成,千曲你三成,日后若有什么变化,我们再商量着改,如何?”
这事樘华早跟他们两个商量过,江平原没意见,游千曲却道:“我帮忙牵个线,也不做甚,哪里用得着三成,我拿一成罢,赚个酒钱。”
樘华笑:“这本钱还是你借予我,日后指望靠你面子将这生意安安稳稳做下去,三成亦不算多。”
“靠我面子也不必那么多。”游千曲认真道:“我不靠这点银子活,若是分利不公,初时还无甚,日后恐怕得坏了我们交情。”
樘华听他这样说,只好道:“既然这般,我拿六成,你们各自两成,日后有异议我们再来商量。”
游千曲点头,“这倒行。”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呀~
☆、第19章 进炉
时间一晃而过,过了初夏再到盛夏,最后到初秋。
樘华换上薄袄,外头枯黄的草地上依稀能见着霜。
经过一个夏天的忙碌,他们的瓷窑总算建好,他们试过一回窑,温度倒是够了,就是不知烧得均不均匀。现今他们的瓷坯晒好,今日便要开始施釉,而后放进窑里灼烧。
樘华用过饭后,与江平原等一道赶去蛋窑那头。
袁劲早带着学徒们忙碌起来,蛋窑边上人来人往,搬瓷坯、抱煤块、检查窑炉,每个人都不得闲。
樘华极重视这次开炉,他怕第一回烧起瓷来手忙脚乱,还特地向阮时解请教过一番,人事方面要怎么弄。
阮时解教他事先分好工,专人专事,谁弄砸了向谁追责,免得底下人互相推诿。
樘华按他所说去做,这时果然忙而不乱。
“袁师傅。”樘华走进做瓷的棚子,问坐在小木椅上正在施釉的袁劲,“如何?都准备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