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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木鱼应该是有一对,两条一起,弯成一个圆环,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却仅剩了一条孤零零的半圆,首尾相接处,露出木头的缺口。
十分整齐,看样子,应是被切去了的。
照理来说,剑穗随剑,在打斗之中受损,也很正常,或许是师父从前哪一次用剑的时候被人切了去,另一半不知丢在了哪里。
毕竟这些都是说得过去的。
可偏偏,她却觉得自己应该见过那残缺的一半。
——那时被强迫赐婚给萧钧,入宁王府后的第二日,萧钧带她进宫参拜皇帝,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宣和帝的手串上,也系了这样的一条木鱼。
不错,也不是一对,仅是一条而已。
且从制式与雕花,甚至上头的木纹来看,拂清完全可以猜测,宣和帝的那条木鱼,与眼下从师父衣柜中发现的这一条,有什么渊源。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事?
难不成……师父她与宣和帝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第七十三章
这个念头一出,拂清立时既惊讶又疑惑。
只可惜现如今师父并不在此; 她思量许久; 终于还是将东西放回了衣柜中。
无论如何,待师父回来; 试着问一问吧。
她取了师父的旧衣回房,照着尺寸裁剪好布料; 然后,便专心做起了衣裳。
就这样; 几日过后; 衣裳终于做好了。
而算一算,师父也应该要回来了吧。
~~
这日,她正在院中练剑,忽然听见门响; 楞了一下后; 赶忙停下动作去到门边查看; 果然见到了师父正推门进来。
她惊喜之余,忙唤道; “师父您回来了。”
一别几年; 师父竟丝毫未显老; 依然那般出尘; 面上粉黛不施,身着朴素道袍; 却透着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沉静之美。
一如她的道号——忘尘。
而师父见到她; 也微微有些惊讶; 道,“拂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拂清一边上手,帮着去卸师父身上的药篓,一边答说,“弟子回来有半个多月了,想着您可能是去雁落山摘仙人藤花,便没出去找您。”
师父将药篓交给她,点了点头,道,“还算聪明。”语罢又嘱咐她,“花已经都风干好了,拿进药柜里去吧,改日天好磨成粉末为师教你制药。”
拂清忙点头应下,将药篓中的干花放进了药房,又转身出来烧水,伺候师父梳洗,等忙完,又赶紧奉上了热茶。
师父接过茶盏,抬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一别快三年,你这次回来,可是把事情都做好了?”
拂清如实点头,“我阿娘的仇都已经报完了。”
师父颔首,也没打算细问,只喝起手中的茶来。
她见状,赶忙回房捧出做好的衣裳,道,“师父,弟子这些天闲来无事,给您做了几套夏衣,您试一下,看可还合身否。”
师父微微笑了笑,道,“谢谢了,放到我房中去吧,你的手艺像你娘,一向好,一定合身。”
拂清应了声好,便又去跑腿,而等再回来,稍稍酝酿一下,便试着问道,“师父,弟子斗胆,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师父微有些意外,抬眼瞧她道,“什么问题?”
她咳了咳,道,“弟子那日要给您做衣裳,因为拿捏不住尺寸,便去了您的衣柜寻了件旧衣对比,在找衣裳的时候,无意见到一个剑穗……说实话,弟子此番下山,在京城曾见过跟您剑穗上的饰物一样的东西,不知……是否与师父的剑穗有什么渊源?”
毕竟是头一次在师父面前问这个问题,她还不敢一下提及宣和帝,先这样试着问一问再说吧。
而此问题一出,师父眸中果然微有一顿。
只是随后,却听她道,“从前曾时兴过一阵木雕,那时的剑穗上大多都有这类的饰物,不过只是个无用的物件,哪来的什么渊源。”
面色也淡了下来,明显并不想多谈的样子。
拂清心间一顿。
毕竟了解师父,只要师父不愿意多说,再问也是无用,她便只好收住了话题。
然而心间却始终存着疑问,也只能待日后再慢慢说了。
这个话题暂且揭过,她又想到一事,遂再同师父道,“还有,弟子在京城时遇见了同叔,原来他这几年一直在暗中看顾弟子,此番我能顺利回来,也有他的功劳,同叔看起来还好,不过,我问他要不要回来的时候,他拒绝了,说自己还有事。”
然师父仿佛早知道了似的,一点也不意外,只颔首道,“由他去吧,不必多管。”
而后,却从怀中拿了封信出来,递给她道,“正好说到他,诺,这是我在山下刚刚收到的信,是给你的,你拿去看看吧。”
“给我的?”
拂清微有些意外,同叔在外头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给她写信呢,便带着疑惑接了过来。
而师父一路上山,也是累了,正打算去歇息,她便告辞,回房中读信去了。
而待将那信件读完,她才终于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同叔在信上说,皇帝大约是因为知道了她与萧钧有名无实,异常恼怒,而后,便要为萧钧赐婚中极殿大学士魏鸿卓之女为宁王妃,哪知他却硬是拒了婚,现在,已经被宣和帝罚去了凉州戍边。
而卫离父子也跟着一并去了。
如此一来,这大队人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返回京城。
末了,同叔还特意与她感叹,宁王真乃世间罕见的痴情种子,为了她,连堂堂书香门第的名门之女都给拒了,为此甚至惹怒了皇帝亲爹,问她心间还有什么感慨?
……
信读完了,拂清大为震惊。
当初决意去杀萧怡容的时候,她为了叫他撇清与自己的关系,不被连累,甚至不惜去他的书房中偷了私印……原以为已经为他安排好了退路,而毕竟宣和帝那般维护他疼他,他会没事的。
可是她现在才知道,他竟然这么傻。
且不论那个魏鸿卓之女究竟如何,她记得他从前说过,因为没有世家支撑,令他在朝中文官中没有脉络,只能择武,而眼下的这个中极殿大学士,却是皇帝的内阁之一,如此看来,这场赐婚,不正是他建立文臣脉络的大好时机吗?
倘若答应下来,他结上这门亲事,手中便可有文有武,假以时日,必定能与皇后抗衡。
可他为什么拒了呢?
尤其换来的结果,还是被罚去凉州,远离朝廷中央,简直得不偿失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傻的人?
将同叔信末的调侃又看了一遍,她心间忍不住五味杂陈……
难道,他真的是为了她而拒婚的?
眼看那些内疚又要在心间升起,她心间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努力告诫自己——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现在他如何选择并不关她的事,况且,他很有可能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她的内疚,叫她低头回去找他,因此,她千万不能上当……
可是,这样的想法才一冒出,她自己都忍不住嗤笑。
——为了叫她内疚而自毁前程,可能吗?
……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拂清都深陷在这样的自我矛盾与折磨之中。
师父歇够了,开始教她用仙人藤花制药,此药清淤化阻,可解奇毒,只是原料仙人藤花并不多见,因此,制起来需要格外小心,以免浪费。
她照吩咐研磨花粉,一边研磨,一边往石臼中添干花瓣,原也不是头一次做的活计,哪知竟会在添花瓣时一个不小心,捶到了手指,一时间指尖又红又痛,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叫了出来。
师父看在眼中,不由叹道,“这是怎么了?下山走了一趟,回来魂丢了一半?”
一双眼睛望着她,只等着她的解释。
拂清一怔,见躲不过去,只好起身,跪在师父面前,老老实实的交代道,“弟子有一件要事,隐瞒了师父。”
语罢,便将与萧钧的瓜葛说了出来。
师父听完,似有一惊。
须臾,才重新看她,语声严肃的问道,“你下山之前,为师是怎样交代你的,你可还记得?”
拂清颓败的点点头,“记得,师父交代弟子,不许与朝廷有什么牵连。”
语声稍顿,她又赶忙解释道,“弟子铭记于心,原也有意避让他,可哪知偏偏每每都能遇见他,以至于后来,竟会被皇帝误会,硬是做主将我赐给他做了侧妃……可,可弟子始终是清白的,与他,一直是有名无实。”
却见师父抬眼来看她,哦了一声,道,“他没有强迫你吗?”
拂清摇头,“并未,他对弟子一向还算尊重。”